第55章来客
路远迢迢,总算到了地方。
原来这二人拐了弯,先往忠勤伯府的别院来了。
这处地方还是几十年前,姚家受封爵位的时候,当时的天子赐的,可见彼时忠勤伯荣宠非常。
下了马,温祈元已是累瘫,别院里的下人小跑出来,将他扶了进去。
姚沾走在前头,比他先入了府门。
歇息了片刻,下人又将温祈元带到了见客的花厅。
炭盆烧得旺旺的,花厅里又暖和又舒适。姚沾早在那儿候着,见温祈元来了,笑嘻嘻道:「温兄可还能消受?」
温祈元讪笑着坐下:「尚可,尚可。」
下人奉了热茶,见温祈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姚沾便道:「温兄,有一事,我倒要同你说一声。」
温祈元一呛,摀嘴咳了几声,又忙问:「何事?姚兄但说无妨。」
闻言,姚沾便做出一副踟躇的模样,解释道:「来时路上,我又想了一想。若温兄随我同去,倒叫陛下觉得,温兄如此,竟是没什么--没什么底气,还要人陪着才敢进言。况且叫陛下知道,这事还有外人掺和,恐怕陛下也不喜。」
瞧着温祈元果然僵硬了些的脸色,姚沾又补充道:「毕竟温兄才是要与公主结良缘,与陛下结亲家的,自然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了。」
听见如此说,温祈元的面色和缓一些,只拱手道:「果真是姚兄想得周到。我竟没思虑到这步。」
姚沾摆了摆手,脸坦然:「等一会儿天明了,我便遣人领着温兄去行宫。温兄真心可鉴,想来传回我这别院的,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他这样一说,温祈元眼前浮现出湖阳往日娇俏柔媚的模样,霎时脸羞得通红,自以爲这事结局已定,所以也不谦让,只说:「到时候,我定深谢姚兄的谋略。」
说了这些,眼见天也快亮透,姚沾便让人送温祈元先去休息片刻,然后让人替他换马,一会儿好前往行宫。
等温祈元走了,姚沾幷未离开花厅,而是在此等候。
他等着的时候,后院另驶进一辆马车,跟随的丫鬟嬷嬷停驻,将马车里穿着斗篷,戴着绒帽的妇人扶了下来。
别院里的嬷嬷上前回话:「夫人,伯爷已在花厅候了多时了。」
刘氏一颤,忙道:「快些过去。」
她万不敢让姚沾久候。
到了花厅,姚沾已等得不耐,只对着下人轻喝道:「折了腿了?走得这般慢。」
刘氏在外脱了斗篷帽子,独自从门而入,福身道: 「伯爷。」
见她来了,姚沾松快许多,朝刘氏一抬下巴:「过来,还要爷请你不成?」
伺候的下人识趣已退出花厅,刘氏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低着头走到姚沾身边。
「伯爷。」
「嗯。」姚沾点头,「路上没耽搁罢?」
刘氏轻轻摇头:「妾身不敢。」
「不敢就好。」
见刘氏仍捧着手炉,姚沾便问:「这会儿还冷?」
刘氏正要摇头,忽听得姚沾一笑,道:「爷来替你暖和暖和。」
说完,也未让刘氏再开口,姚沾扯过她压在桌上,掀了裙子就要硬入。
手炉摔在地上,「咚」一声撒了满地炉灰。
外头侍立的小丫鬟闻声一惊,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进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不就是夫妻间那档子事么?
等一应事毕,算算时辰,温祈元也该出发,姚沾便系了外裤,径自走了。
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刘氏才慢慢缓过来。
明明花厅比外头暖上许多,她却觉得手指僵得不行,系了半天才将裙子系回去。
她是高嫁,嫁入忠勤伯府做了伯夫人。哪知道姚沾是个眠花宿柳的人物,不但府里小妾成群,外头还有不少相好的。
刘氏如何敢管他?又兼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她便越发觉得抬不起头。
好在自己一副皮相生得好,又听话,床上床下随姚沾摆弄,所以姚沾还没有厌烦她。
刘氏常这样安慰自己,又在心里暗暗打算,定要早日生个男孩出来,如此才有了后半生的依靠。
等整理得差不多了,刘氏重坐在桌边,朝外吩咐道:「替我再拿个手炉来。」
那厢温祈元新挑了足力的马,跟着别院的下人一同出发,这厢行宫里,赵宜安正披着斗篷,在花园里穿梭。
闷在行宫无事,赵陆便遣人送了一百来盆暖棚里养出的鲜花,叫赵宜安摘着玩。
赵宜安果然乐此不彼,一整个上午都耗在花园里,将一百多盆花采个遍,叫小宫女编成花环花篮,而后送到赵陆房里。
目睹这些的延月一面感慨,陛下果真财大气粗,这么些花要是拿出去卖,几千两银子是必得的,一面又跟在赵宜安身后小声提醒:「娘娘别摘了,够了够了。」
赵宜安回过头:「不够不够。」
正说着,坐在亭子里编造的小宫女喜道:「娘娘,奴婢做完了。娘娘瞧瞧可喜欢?」
赵宜安循声而去,那小宫女编的是个小巧的花环,正好戴在手腕上。
她接过来比划了比划,点头道:「好。」
将花环套在手腕,赵宜安提起裙子下了石阶,朝着前面走去。
才走了几步,延月忽上前,挡住了她。
只听延月冷声道:「你是哪个院子里做事的?竟敢带着外男误入?冲撞了湖嫔娘娘,也不瞧瞧你们有几个脑袋可掉的?」
原来是延月眼尖,瞥见前头有一个小公公领着一个年轻男人,迎面同走了这条路,这才连忙走到赵宜安前头。
赵宜安正疑惑,应秋轻轻拉了拉她:「娘娘到奴婢身后来。」
带路的小公公早被延月喝得骇了一跳,又听见是陛下最爲宠爱的湖嫔,这会儿吓得魂飞魄散都不够了。
他忙跪在路上磕头:「姐姐饶命!奴婢是外头伺候的,因守门的大人说,这位是原先的驸马,今日要求见陛下,所以叫奴婢领着人进来。奴婢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冲撞娘娘,望娘娘明鉴!」
听见小公公的说辞,延月心里咯噔一下,忙喝道:「既然如此,怎么偏走了这条道,还不快快改道,避让娘娘。」
原先的驸马,其余人不认识,延月可知道。
她可千万不敢让湖嫔和他碰上。
闻言,小公公连忙爬起来,朝着身后垂头的温祈元道:「温公子,请随奴婢来。」
温祈元正糊涂,但听见为他带路的小公公和宫女交谈,也知道自己差点冲撞贵人。
那可是陛下的女人。
因此听小公公让他往路边让,也连忙跟上,背过身站在了道边。
见二人都转过身去,延月还不敢放心,快步走回赵宜安身边,轻声道:「娘娘随奴婢来。」
还是早些离了此地爲好。
和应秋站在一处的赵宜安,握着手腕上的花环,瞧了一眼边上立着的两人,疑惑地走了。
她才走开几步,一直低头的温祈元,忽然悄悄侧目,瞥见了「湖嫔」的容貌。
莲步轻移,身姿媚人。
只一个侧影就如此叫人神思荡漾,心中微痒,再朝湖嫔脸上瞧去时,温祈元忽僵在了原地。
「温公子,温公子。」
温祈元一惊,忙回过神来:「我在,我在。」
小公公呼出一口气,又拿袖子抆着额头,方才那一遭,竟是吓得他出了满头的汗。
只听他庆幸道:「好在湖嫔娘娘不计较,咱们还是等一会儿再走罢。」
这会儿温祈元心里全是方才「湖嫔」的身影容顔,他有些回不过神,听见小公公在说话,便忍不住问:「小公公可觉得,这位湖嫔娘娘,和原先昭帝的幼女,湖阳公主,很是相像么?」
何止相像,温祈元都要以爲她们是同一个人了。
但陛下应该不会做出如此罔顾人伦的事,温祈元只好安慰自己,或许是长得像而已。
只是谁会讨一个和自己亲姐姐长得这么像的女人放在身边?而且听小公公的意思,还颇为受宠。
正转不过弯,边上的小公公听到此问,挠了挠头,讪笑道:「奴婢虽一直在行宫伺候,但来的时日不多,不能得见公主仙顔,叫温公子错问了。」
温祈元回了神,忙道:「只是随口一问,小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估摸着湖嫔应该离开这条路了,小公公便躬身:「也差不多了,温公子随奴婢来罢。」
温祈元也笑着不再提此事,跟着小公公走了。
到了汇泽阁,小公公又请人进去回禀。
不多时,回禀的公公也出来了,带着歉意笑道:「叫温公子白跑一回。陛下此刻无空,也不便见客,还请这位小公公送温公子出去罢。」
温祈元一愣,小声问:「麻烦这位公公再去通禀,就说温某是爲湖阳公主的事来的,万请陛下一见。」
公公忽变了脸色,口中叹气道:「不是奴婢多嘴,温公子且问身边这位小公公,咱们陛下前儿才从马上摔下来,这会儿还不能走动,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温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一日来,撞上了陛下不高兴。此刻便是多大的事,恐怕陛下都无心处置。」
又往前一步,压低了嗓子说道:「况且温公子也知道,咱们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公主便--便不怎么同陛下好的,此时温公子又到陛下面前说什么湖阳公主的事,只怕陛下愈发心烦。」
温祈元仍不死心,他赶了一夜的路,若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真是叫人 话了。心中又忽然间满是湖阳的窈窕身段,只叫他抓耳挠腮,恨不得此刻就能携湖阳返家,共赴巫山。
因此,他又哀求:「这位公公,我自然也知道陛下同公主的关系胶着。说一句不怕公公笑话之言,正是如此,我才千思万念,想着能爲公主找一处庇护之所,不叫她再待在宫中……受苦。」
最后二字说得极轻,虽满脑子想着湖阳,但温祈元也知道,不可得罪陛下,所以才囫囵说了「受苦」两个字。
听完这些话,公公思虑一阵,半晌,才道:「既如此,奴婢就再跑一趟罢。至於这位小公公,还是先回去做事。」
语毕,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温祈元自然激动,连身旁的小公公告退,也没在意。
他只等着陛下召见,而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将湖阳迎回家去。
这还不够,温祈元深知湖阳没了往日靠山,若跟着他,便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怕是要变成任他摆布磋磨的湖阳。
一位颜色绝世的美人,却由他随心玩弄。
思及此处,温祈元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几分。
可惜左等右等,那位又回去通禀的公公却一直不来。方才带他进来的小公公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