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姓郎,黄莺就倍精神了,郎这个不是汉人的姓氏,有些是满族人改的,「你们家是不是满族啊,我叫黄莺,这个是我姥姥,跟你一个姓,不过是满族人,那个是我爸爸。」
「是啊,我们是满族的。」郎花花是跟着她奶奶来的,那老太太就仔细看着郎菊南,神色有点复杂。
郎菊南就觉得巧了,承德那边的满族人特别多,所以刚才她猜着也是满族的。
心里亲切了几分,看着郎花花,「来,吃糖,家里带来的,先垫垫肚子。」
抓着桌子上的糖就给郎花花吃,「甭客气,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打量着郎花花家庭条件应该不好,这个日子只有奶奶来,心里觉得父母应该也是有问题,弄不好就是单亲家庭。
但是郎花花长得很清秀,五官特别大气明朗,脸上线条特别好。而且一点也不畏畏缩缩的,说话办事很爽快,身上打着补丁可是很整洁,给她糖吃就拿着了。
「你们家是哪里的啊?」
「我们就是当地的,离着学校很近了,以后有空一起去家里玩。」
郎花花自己铺床,她选的巧了,跟黄莺床挨着,屋子里四张床,上床下桌,两张一起,两张一起,中间就是走廊。
黄莺是靠近阳台的那一张,进门右手边的,最里面的那个。郎花花就是进门右手第一张床,另外左边的俩床空着。
郎花花奶奶是一个很沉默的人,就是有时候不注意的时候看郎菊南一眼,郎菊南就拉着人家聊天,说不定是同宗。
「我们家就我跟我奶奶,我奶奶把我带大的,以后我上学我奶奶就在这边了,我准备租个房子在学校附近,以后我奶奶就不回去了。」
郎花花说着一点也不觉得心酸或者委屈,特别看得开,郎菊南觉得真的不容易。
「大姐可真是了不起,一个人带孙女,还给供着上大学,不容易啊,以后等着享福了。」
郎花花跟着奶奶姓,叫郎秋水,朗秋水说到孙女就很有话题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不上学没出息,还是读书好,咬着牙也要供着上学。这孩子也特别努力,知道上学好。」
黄莺觉得老太太很有见识,一个人带孩子,还知道知识无价,眼界不是一般人。
「姥姥啊,说不定大家还都是一家子呢,你们看看是不是,万一是亲戚呢?」她就是随口一说,那里那么巧呢,而且人家是承德的,郎菊南是东北的。
「说不定真的是,我们祖上是镶黄旗钮钴禄氏,入关以后去了东北,是封疆大隶,后来没落了」
郎菊南说起来有点感伤,大清说没了就没了,那时候多风光啊。后来没有一个家族是全乎的,八旗子弟零落成泥了。
抬头一看,朗秋水眼里含着泪,「你是不是二妹,我是你大姐啊,还能认出来不。」
时间一下子就静止了,黄炜业也不铺床了,觉得是不是太巧了。
郎菊南仔细打量着,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们家里姐妹兄弟很多,但是嫡女就她一个,上面有几个庶姐姐,记不大清了,但是看着朗秋水突然就记起来了。
她家里有个庶长姐,那时候不大来往,家里还是嫡庶分明的,这个民国的时候才坏了规矩。
那时候不亲近,可是现在半个世纪了,遇到个亲人不容易,「大姐,你真的是大姐啊。」
郎菊南哭的不行了,黄莺感触差一点,但是也见不得这场面,看着郎花花,心里想难道我得喊她表姐了以后。
「当初你出国了,还没等着回来,家里就遇上了兵祸。死了不少的人,家里到最后跟着出来的兄弟姐妹就剩下三个了。」
腥风血雨,一门几百口子人,人丁兴旺,结果男丁全死了,堵在门口上的时候被=直接被打死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疯狂。
「我们姐妹三个听说皇帝去了承德,就想着去投靠那边,你不知道,东北那边满人都没了,全跑了,不如蝼蚁。」朗秋水当初几个小姑娘没注意,满人就是靠着朝廷,皇帝在哪满人就在哪。
朝廷在了就给饭吃,就护着啊。想都没想就去了,结果路上又没了一个,最小的那个被土匪抢了去了,结果一头撞死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苍天不仁。
好容易姐妹俩扶持着去了承德,结果皇帝被日本人请到东北去了,整个东北算是没了,她们算是明白了,大清是真的没了,连皇帝都是傀儡了。
「那三妹呢,现在还有吗?」郎菊南心里面跟刀割一样,她的家人就这么一个个没的,多少年了说起来还是难过。
「三妹最后也没了,身体不好,那时候没钱没吃的,病死了。我送着走的,家里面的人我一个个看着没得,就剩下我一个。就是死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你还好好的。」
俩姐妹抱着头哭,跟泪人一样,头发都全白了。黄莺见不得这场面,拿着手帕抆眼泪,侵略就是这么不可原谅,一寸山河一寸血,寸寸山河寸寸泪。
黄莺有点反应慢,看着郎花花不知道说什么,有点尴尬,她其实隔着几辈没有那么多感触。
笑着点点头,「好巧啊」。
「我其实见过你,那年我跟我奶奶去东北要饭,家里饿死了不少人,不能待下去了,我记得你们家给了我四个饼子才活下来的。」
黄莺其实很好认,郎菊南也是,这么多年还是那样。
所以刚才朗秋水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是一家人,想着道谢,但是又怕孙女被人看不起。
郎菊南又是大恸,这是差点饿死啊,自己家里姐妹,当时也是一大群,衣食无忧啊。
黄炜业隐隐约约记得一点,但是什么样忘记了,那天正好是盖房子,午饭的时候来了要饭的,郎菊南心善给了四个饼子。
多亏了这四个饼子,当时不然真的饿死了,一口吃的就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