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做母亲的通病,她看荣锦棠比哪个皇子都好。
她知道荣锦棠三岁便能熟记三字经百家姓千字言,五岁开蒙时半年就已背熟四书,后来渐渐十岁上下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君子六艺他样样都很拿手。十二岁上开始学习骑射,她见他自己练时也能百步穿杨。
可勤学馆里先生夸奖的永远都是比他年长的皇子,他的成绩不上不下,既没有格外优异,也未曾因成绩不好被先生责罚,很多时候先生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位皇子。
淑妃并不得隆庆帝宠爱,她有今日之妃位完全是因着她是显庆皇后的堂妹,是沈氏族长的嫡女,是大将军沈长溪的亲姐。
她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从来头脑都很清醒。
儿子这样的表现,不用问都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同兄弟们挣得那个位子。
在长成的七位皇子里,只有他是宫女所出,生母家里无亲无故,实在可怜得很。
如果不是父皇下令把他记在淑妃名下,他能不能长到如今岁数都未可知。
跟他同样出身的大皇兄五岁便夭折了,以郡王礼下葬帝陵皇子陵园,如今早就荒坟孤塚,无人念想。
淑妃之所以不肯应下皇后的邀约,不过是因着在她心里,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内寝殿的大门骤然而开。
第19章 心思
寒冬腊月里,干元殿早就烧上地热,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温暖如春。
小黄门打开雕花木门,便退到一边。
王皇后穿着一身大红金凤袄裙,沉着脸缓步而出。
跟在她身后的是太医院院正黄庭以及安和殿大学士周文正,除了周文正还能端着往日面貌,其余人没有一个是挂着笑的。
尤其太医院院正黄庭,面色惨白如纸,额头都是冷汗,隆庆帝是什么情形不言而喻。
淑妃心中一慌,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
荣锦棠的手修长干燥,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温暖,他轻轻回握母亲,小声安慰她:“母亲莫慌。”
淑妃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上有皇后下有贵妃,这宫里无论乱成什么样子,都跟她们娘俩没有关系。
王皇后走出内殿之后便直接坐到主位上,在给周文正赐座之后,便漫漫开口:“陛下惊闻沈将军殉国,一时心中剧痛,晕厥过去,经黄院正问诊已苏醒过来。”
她话音刚落,淑妃手中一松,茶盏突然坠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沈将军沈长溪,便是她嫡亲的弟弟。
隆庆帝治下有方,外朝的事妃子们是从来不知的。因此沈长溪已殉国数十日,淑妃才在这样一个情景下知晓此事。
“娘娘……”淑妃的声音飘忽而颤抖,她问,“娘娘,真的吗?”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面色沉痛道:“淑妃不要太过哀痛,沈将军为国捐躯,是大越的忠臣良将,陛下定不会薄待沈家。”
淑妃猛地闭上眼睛。
两行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袖上绣的梅花芯里,晕成一团。
荣锦棠心中一紧,他忙从景玉宫大姑姑沈福手中接过帕子,扶住母妃的手给她抆眼泪。
“母妃,不要急,不要急。”青年人的声音还带着几许清亮,却又异常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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