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生来便是嫡长子,十岁被先皇立为太子,从小学的便是帝王术,看人最是精准不过。
只消扫上那么一眼,他便知道了这小宫人为何而来,受了何人指示。
因立储一事跟大臣们吵了好几天架的隆庆帝顿时怒从心生,他看都没看那小宫人,直接叫人:“谁在外面,都滚进来。”
付巧言脑中一片空白,但冯秀莲的叮嘱她是时刻记在耳边的,隆庆帝话音刚落,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弯腰就是一个头磕下去。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喊叫,因为冯秀莲说过:“主子们最烦犯错的宫人喊叫,仿佛受了多大冤屈似得。”
她整个人伏在地上,额头的冷汗顺着漂亮的脸蛋滴落,无声无息在地毯上晕开一朵凋零的花。
雕花门扉猛地打开,外面两位黄门及冯秀莲都跟着疾行而入。
古大伴在付巧言进去之时便已经知晓了这结果,不过冯秀莲是王皇后身边头一位,他不好得罪她,更不能打了皇后娘娘的脸,只得让付巧言进去了。
所以这一遭,他一进去便赶忙解释:“回陛下,刚冯姑姑讲了,坤和宫的秋姑娘今个身子不爽利,才让这小宫人来伺候陛下饮茶。”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伴,他要时刻明白上意,这事陛下不问,他也必须要回答在点上。
然而他这么一说,隆庆帝怒火更是滔天:“冯女官,古伴伴说的可对?”
冯秀莲脸色比付巧言也好不了多少,她走了两步来到付巧言身前,跪地回:“诺陛下,确实如此。”
隆庆帝这几日身体并不太好,他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处理政事,加上跟大臣们反覆争吵,连带着脾气也窜到顶点,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懒得再去压抑自己了。
“你看她才多大?恐怕进宫没几天吧?这就能在御前当差了?你们坤和宫的人都死了不成?你作为尚宫,这点事情还办不好吗?”隆庆帝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那话仿佛是在训斥没有安排好事情的女官,又仿佛每一句都是冲着皇后说的。
坤和宫的人当然不会都死了,王皇后还在呢。
冯秀莲满头是汗,她冲着隆庆帝使劲磕了几个头,可下一刻,她便直起身体,伸手“啪啪”两个耳光扇在付巧言脸上。
那巴掌仿佛铜铁一般,狠狠抽在付巧言稚嫩的小脸上,付巧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是从没有过的火辣热痛。
付巧言不过十二三岁,从来没挨过打,这一遭冯秀莲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得她连跪都跪不起来了。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付巧言觉得嘴里一片腥甜,脑子里也嗡嗡作响,她噗通一声歪倒在地毯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蒙之中,她歪歪躺在地上,听冯秀莲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陛下,是这孩子没伺候好,也是奴婢没选对人,还请陛下恕罪。”
她说完,伸手就给了自己四个巴掌,一下一下往死里用力,一张脸很快便肿了起来,红成一片。
隆庆帝面无表情坐在椅上,仿佛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
“冯女官,你回去告诉皇后,如今宫里的皇子年纪都大了,她操心些没影的事,不如费心教养皇子公主。旁的心思,还是少生的好。”
隆庆帝的声音狠狠打在冯秀莲的心上,她用指甲死死掐着手心,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诺,谢陛下。”
隆庆帝重新拿起笔,古大伴赶紧示意另一位黄门拽起付巧言,迅速往后退出书房内室。
在她们已经到了门口时,隆庆帝突然说了句话:“不是她的错。”
冯秀莲心里一松,感激地冲隆庆帝行了个大礼,跟着退了出去。
一直到出来,她才呼出一口热气,对两位黄门又行了礼,低声谢道:“多谢两位大伴,秀莲感激不尽。”
说话的还是古大伴:“冯姑姑多礼了,咱家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