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后撤,却被他连着外衣被抱在怀里跑不了,一番无理取闹无耻纠缠,嘴里满是他的气息。我愤怒之极,一袖拂落桌上茶杯,“明着不睡,玩暗袭,你有完没完?”
何解忧整理衣襟,调整呼吸,“烛火朦胧戏公主,不是别有味道?”
“那么些美人还不够你戏的?”我甩下他的外衣到地上。
“原来重重生这个气呢?”他托腮望着我。
“我只盼驸马同美人们夜夜春宵,我耳边清净,也能多活几年。”
他继续托腮,目光转向我旁侧的虚空中,许久淡淡笑了一下,眼里烛光如流萤,“原来我竟招人这般厌恶。”
我没表情地看他一眼,“红袖招爱慕你的姑娘多得是,如今你身价百倍,再去定能惹得花魁为你争缠头。”
“重重不要这么毒舌。”他转了视线看我,“若我放了简拾遗,你能从此不跟他见面么?”
我打点精神,“放他的理由?”
“圣上亲政,大赦天下。你若能答应我,我便可赦免他。”何解忧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这是你白日从相府取回的,藏於书画夹层,简拾遗用心良苦,可惜并不如何高明。”
我抢过黄绢展开,果然是皇兄笔迹,皇帝印玺。
——“朕百年后,若帝姑无道,可还政吾儿,另选贤者佐之。宰相为政,不得尚主。钦此。”
果然是坑妹的皇兄亲笔,货真价实的遗诏。
有道无道,还不是当权者说了算。这处的用词可真够微妙,难怪简拾遗藏得那么紧,几波刺客都没找着。
何解忧从我手中收回诏书,怕我承受不住,又安抚地拍了拍我手背,“监国易老,重重还是做个享清福的公主为好,是不是?”
我木然,“那拾遗呢?”
“让他做个山中宰相,离开长安,纵情山水,如他收藏的书画中一般如愿。美好么?”
我望着何解忧,“美好。”
“监国公主还政,圣上亲政的大典就定在五日后。”何解忧若无其事地抚过我脸,“还需重重配合一二,拟份诏书,出席大典并宣读,我就让简拾遗来见你最后一面。”
烛火中,我们互相看着,就仿佛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寝殿外脚步声响起,有人膝盖跪地,“启禀长乐侯与公主,前线八百里加急送呈!”
“进来!”我与何解忧同声。
二人互相看一眼,我出示一个抱歉的神情,预备做一个颐养天年的公主,不再问政事。
呈信进入寝宫内的,是何解忧亲随,御林军左将军。左将军入殿再行一礼后,直接将战报呈给何解忧,半眼未看我。那作甚要启禀我,害我硬生生管住自己视线不往信上去。这么些年,第一军情必是我先阅,看不到还真是寂寞。
何解忧看完信件,手里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对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我“嗯”了一声,一点也不好奇。
见我如此淡泊,他便很乐意地同我分享这奇葩的好消息与坏消息:“曜军行至伏牛山,确如简拾遗所料,叛军早已埋伏於此。白将军骁勇善战,指挥得当,曜军八万人很快冲破三万叛军的伏击圈,反击叛军势如破竹,大胜。”
我捏着的拳心松了大半,“拾遗没看错人,小白果然不同凡响!”
“不同反响的小白将军旗开得胜,一面命边疆派来的援军追击叛军残余力量,一面亲帅了几个随从登上伏牛山山顶,寻找大石,效法古时名将,刻石记功,却不慎从峭壁上掉落,为叛军余孽所擒。”
“……”我瞪着何解忧手里的信件,张口欲言,“……”
他接着道:“叛军以小白将军性命相要胁,责曜军八万人全部撤退。我军目前已退守武关,是退是进,需公主定夺。”
本宫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般奇葩的军情。
我缓了缓神,“驸马以为呢?”这叛军若说跟何解忧没关系,我却是不信的。
何解忧道:“得胜不易,须得趁胜追击,轻骑营救小白将军。”
我看了他几眼,“性命攸关,小白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白老将军交代?箭矢无眼,不可轻易冒险。再退三十里,我亲书信函一封,承诺还政,废新法,免赋税徭役三年。驸马满意否?”
何解忧笑得温柔,将战报交於我手,起身亲自研墨。我坐於桌前,接过他蘸饱墨的玉笔,书到宫廷信笺上,最后拿起监国印玺舔了红泥,稳稳盖到白笺上。
见我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何解忧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初恋的地位竟如此重要?”
我咬了下笔杆,“那可不。”
“要不趁着现在采好灵感足,把五日后还政大典要宣的诏书一起写了?”
我搁笔回笔架山,“论采,本宫如何及得上太傅,还政大典的诏书不同寻常,须得采斐然骈俪结合方显体面。当今能写一手古体典诏书的,除却简拾遗,不做第二人想。”
何解忧冷笑一声,“好,就给你机会,明日再见他一面。”
“今晚!”
“……好。”
“天气寒,我要带些衣物。”
“……随你。”
我欢快地跳下凳子,到一旁默默守卫的左将军面前,伸出手,“左将军可记得要还简相一样东西?”
他愣了片刻,恍然记起,“哦,公主是说简相的官服?”
“还政大典上,简相必须出席,他终是宰相,不穿正二品的官服么?”我叹息着补了一句,“他就一套官服,你们不知道么?”
何解忧都看不下去了,“还他!”
左将军得令,立即去取官服了。
我转头望着门外夜色,成败只在此一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