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第四十二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三)

何解忧闪到了眼睛,撇开视线,拿扇子虚扇了几下,“不知明晚姑娘是否有空?”

“没空!”御镜赶紧答道,“本王同花子酱明晚要赴简相之约,驸马想同本王吃个饭的话,就另约吧。”

“简相?”何解忧微微沉吟,“他也约了这位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就方才,本王带花子酱逛街的时候,偶遇了简相。”御镜扬眉吐气道。

“这样。”何解忧淡然一笑,收了扇子,袖摆往身后一负,“那我告辞了。”

想不到他竟这么痛快,说走就走,御镜一时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了悟一般:“听说这驸马与简相是师生关系,原来大曜如此尊师重道,不与老师抢女人,可敬可敬!”

我对何解忧临去时的那一眼却有些熟悉,这绝不是偃旗息鼓的号角。

奈汀泡了一天翰林院,抱了一堆摘抄的资料心满意足归来,得知我同御镜要赴宰相夜宴之约,没有表示异议。另外,还接受了御镜关於我是否会复原本身的一番垂询,结论是,把心放回肚子里,无论简相还是驸马,即便是对我存疑,也是找不出一丝证据的。

即便奈汀如此自信,本宫也不是个会轻易放弃希望的人。同时,本宫也是个好奇的人。简拾遗这是设的哪门子宴,他究竟有没有看出我来?

宰相家的笙歌yan舞,本宫还真没见识过。

御镜同样的迫不及待,太阳未落就在盼夜幕降临,光影未散就在待掌灯时分。

是夜,我们的马车昂扬着宾士到了相府门前,门房入内通报,不多时,简拾遗素衣闲袍,风姿耀人地迎了出来。我正同御镜下马车,晃了一眼,手没扶住,险些跌下。

“恭迎御镜殿下!”简拾遗弯身为礼,目光顺道往我这边扫了一眼。

“简相可是久等了?本王就说要快些嘛,花子酱偏生要挑衣裳画眉什么的。”御镜一脸急切,责任全往我身上推。

简拾遗眼里泛了一点笑。

御镜一番话虽有推卸之嫌,却不全是污蔑,因此本宫稍微有些气血上脑。

“也没说你两句嘛,怎么脸上成了番茄酱。”御镜安抚地看我一眼。

我淡定地垂着头,御镜亟不可待地往门内走,没走出两步,忽然脚下踉跄,幸好得简拾遗扶了一把,没跌个狗啃泥。

我淡定地收回木屐,含蓄温婉地跟在人后。

众人先后入府门,简拾遗也没再多看我一眼,只领着御镜在前边一路走一路寒暄。御镜也一门心思在艳姬歌舞上长见识,只恨不能拽着简拾遗立即飞到舞姬身边。

我在后边看着这二人的背影,不由鼻子里哼了一声,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走回廊,过池塘,绕花圃,终於到了华灯鼎盛的夜宴舞厅。厅前美婢一个接一个,齐齐屈身万福。御镜如坠仙窟,又惊又妒,感慨万千:“简相啊,本王真想呆在长安不走了。”

简拾遗温婉地笑笑,领着御镜穿过如云美婢,径直往正厅去。御镜犹在目光流连,应接不暇。我跟在后头,随意打量这莺莺燕燕,一阵妒忌之情油然而生。我大长公主府都不曾有过这阵势这美色,就连最得宠的落月侍墨在这里也只能算得上中等。简拾遗你真的不是勤俭其外,奢靡其中?

夜宴华厅内,波斯地毯,天竺熏香,南诏美玉,敦煌壁画,西域美酒,东海珊瑚。

一时天上人间。

亮瞎了本宫的眼,就更不用说呆若木鸡的御镜亲王了。本宫此时想的是,御史台那帮监察御史们的众多眼线们难道都是选择性失明?竟不曾有一人弹劾宰相奢靡!

本朝的一代贤相简拾遗在这美玉与夜光珊瑚的交相辉映中,素袍如月,容色沉,怎么看怎么的两袖清风一轮明月。平时,他还挺爱穿布衣来着。这般做派与这般华宴,竟然如此的不违和,当真是神奇之极。

御镜痴呆完了后,适应性极强地融入了此时环境,对简拾遗表达了滔滔不绝的仰慕溢美之词后,又发扬他一向的迫不及待风格,要求赶紧见识一下天朝歌舞,以便进行艺术切磋。

简拾遗点头示意歌舞开始,众美姬鱼贯而入,一个个身姿曼妙,玲珑有致。仙乐飘飘,舞姬们灵动地舞了开来,水袖薄纱,红粉香脂,艳丽无匹。御镜一双眼恨不能化作三个用,酒都灌进了衣领里,惹得一个舞姬明眸藏笑,舞着舞着就飘到了御镜身旁,二人眉来眼去就抱上了。

我一颗葡萄籽哽到了喉咙间,咳了许久,才拿酒冲下去。酒劲有些冲脑,赶紧拿果品救场,手边一溜儿的甜食,只在角落处放了两只咸味的果碟。我将那两只碟子里的咸品吃了个尽,御镜已然被三名舞姬围住了,再瞧简拾遗,依然在从从容容地品酒赏歌舞,身边也有两名美姬作陪。

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此形容。我从角落座上爬起,摸着小门溜了出去。避开这丝竹管弦,弦月如勾,我蹲在池塘边,摸着袖里的桃儿拿出来啃,解解咸。

池塘里,弦月也如勾,勾得人如许寂寞。

微风吹乱了倒影,涟漪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影,我拿在嘴边啃的桃儿顿了顿,池水平了后,倒影清晰起来,素袍长衣,束发青带垂在肩头,清姿修影,谦谦君子,浑不似朝权在手的一代宰相。

既然不能无视,那我就勉强转了下头,目光表达了一下诧异。

莫名其妙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简拾遗低头看着我,目光如月色朦胧,相对无言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同我一起蹲下,“花小姐不爱吃甜食?”

既然语言不通,那我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