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座中绯闻谁最多(一)
醉醺醺地睡去,昏沉沉地醒来。
记忆仿佛被剪走一段,不晓得身处哪里。迷蒙着眼爬了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沉思良久,找不着根源。我一手撑头,努力思索,忽地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顺着衣角往上看,是一片熟悉的胸襟,再顺着往上看,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双沉湛的眼眸,默然看着我。
心口狠狠一跳。作孽呀,我究竟做了什么?悄悄移开目光,无法与之对视。
再扫了一眼彼此的衣着,还好,都穿着,虽然外衣有几处撕裂的痕迹。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正这般想着,脑海突然跳出一个无比激烈的画面。
心口狂跳开来,那画面中的人是本宫跟太傅么?这这这……也太荒诞荒谬荒淫了!
我尝试着开口,舌头有些打结,“昨、昨夜,有、有没有……”
简拾遗撑着枕头缓缓起了身,眼睛里暗沉沉的,光影交叠,“没有。”
听到这个答覆,我紧张的情绪这才彻底松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抹了额头一把汗。虽然放松了下来,但心头不是没有那么点无耻的失望,那点无耻的念头。只是不能如此罢了。
我悄悄望了他一望,再垂下眼,“昨夜,太傅是因为醉了么?”
“昨夜醉的是殿下。”
我抬眼,“你没醉?那你……”
“我没醉,是我无礼冒犯了殿下。”简拾遗抛出相权杖,神色沉静,“我愧对先帝愧对祖宗,有负托孤有负遗训,殿下另择良相吧。”
我捡起相牌摔回他身上,“那本宫愧对父皇愧对驸马,是不是也该去死一死?分明是你犯上在先,本宫昨夜的记忆中也没有翻身轻薄过你,你这般哀莫大於心死的形容是为哪般?”
“为哪般?”他转眼注视我,容色不波不兴,“为着不知殿下意欲何为。”
我笑了一声,对视着他的双眸,“该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简拾遗你意欲何为呢?你这么招惹我,可知是什么后果?昨夜,敢说不是你勾引的我?先是抬出不得尚主的遗训,再是跟本宫缠绵这一夜,你究竟是要怎样?你拿我当什么人?”
简拾遗离开床榻,无意识地走了几步,“还要问什么?”
我也从榻上起身,站在他身后,望着他背对的身影,语声艰涩,“不能尚主,是真的么?”
“是。”
“明白了。”我坐到地上,彻彻底底松弛下来,“昨夜我醉了,什么也不记得……”
他回过身,走来,俯身,“不记得,就再记一次。”
说罢,捧着我脑袋,再将他的气息渡了过来。
天雷勾地火也不过如此。
清早火焰正盛,一手扯开他衣襟,狠狠咬在他唇上。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享受这大好的早晨,包间外有个大嗓门嚷道:“青萍姑娘不会在这间吧?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位大人白日宣淫,敢夺本官预约的姑娘!”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其实根本不用使上那么大的劲道,貌似昨晚不曾上闩来着。若是落了闩,也不至於这一下就被人闯了来。
“青天白日,朗朗干坤……”嗓音戛然而止。
简拾遗将我推了下来,我顺势落了地,扬手一合衣,抬手一挽发,电目扫向门口。
闯进来的正义使者浑身一震再一颤,眼睛瞪得滚圆,一手捂住了嘴,“公主……简相……”
我起身负手,“早啊,漆雕大人,您可真是老当益壮,这逛窑子的习惯还没改啊,尊夫人若是知道……”
三朝老臣也是先帝托孤重臣的漆雕白听闻此言更是虎躯一颤又一颤,忙跪地,痛悔交加道:“臣鲁莽,臣实在不知道公主殿下和简相会择此处那个……那个啥,不过臣是老实人,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看在臣是老实人的份上,殿下千万千千万不要在拙荆面前提起今日之事!”
我却受不得这一重礼,忙避开。简拾遗整理好衣袍后,扶漆雕白起身,诚恳道:“漆雕大人误会了。”
“误会?”漆雕白探寻的目光落到简拾遗领口的淩乱处,眼角抽了抽,“简相啊,小女赖死赖活要嫁你,你怎就跟公主……”
“我说漆雕大人误会了。”简拾遗松开他,不紧不慢整理了方才忽略的领口,继续神色诚恳。
年近半百的漆雕白微妙且遗憾地看着对方,叹了口长气,“是我误会了,简相同公主原是在醉仙楼彻夜畅谈国事,忧国忧民实在是我朝之幸……”叹到最后还带了点哭腔,哭腔外还夹杂了点余音:“老狐狸的女儿,我是管不了了,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宰辅也就这么糟蹋了……”
待他吐槽完,我一甩袖子,肃然道:“昨夜相府有刺客前来行刺本宫,漆雕大人立即着手查明刺客来历。另外,你去告知京兆尹一声,立即放了未婚先孕的宋小怜跟乌龙寺住持和尚,再叫王庸加强京畿地区的流动人员管理。还有,最近严查宵禁,范夜者,一律严惩。”
漆雕白听说有刺客,面皮颤抖,“殿下你可不能有事!”听完吩咐后,抹掉老泪,欣慰道:“这才是老狐狸……哦不……昭武帝的女儿。”
末了再对我殷殷苦劝:“监国公主也是公主,女儿家要注意着名节,估计驸马也快平叛完了,等驸马凯旋,赶紧把婚事办了。昭武帝唯一的女儿嫁了,我们这帮老臣也算是完成了托孤附带的一项艰巨任务了。哎,想当年,老臣可是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牙,看着你吃奶,一晃眼居然都长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