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上元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章延和陆静姝带着孩子，很低调的回了陆府。

陆老爷和陆夫人第一次见到小外孙，这又是他们的第一个孙辈小娃娃，自然是十分欢喜。瞧着可爱的小外孙，陆老爷和陆夫人无一不是眉开眼笑，抱着舍不得撒手。

陆承恩和陆静好见到才几个月大的小外甥，更是十分好奇的一看再看。他们两个人，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六岁，却可以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这么点大的小娃娃，却怕自己手脚笨拙会抱不好，而不敢动手。

章昭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怀里奋力啃着自己的小拳头，口水糊满了整个拳头，他依然津津有味。他明亮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众人，仍旧是似乎不怕生，偶尔还会露出一个可爱笑容，欢喜得众人心都要化了。

陆府内一派温馨欢乐，章延和陆静姝十分自在。他们陪着陆老爷、陆夫人，并着陆承恩、陆静好一起用过午膳，又待到太阳西斜，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闲聊之中，从不打听朝事的章延和陆静姝得知本为丞相的裴琚，已经被章逸寻了借口给贬官了。

裴家一众人已经离开帝都，到了地方上去。这样的结果对於他们来说，也很不错了。若裴琚、裴宁不再似前世那般，当会更好一些，至於裴蝉嫣，陆静姝觉得……於她来说没有什么好评价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决定了要走的路，这与任何人都无关。过去裴蝉嫣做下那些事，她下场过分凄惨可并不是完全无辜。这一世，她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走什么样的路也都是她自己去决定。

多了一个新成员的年节到底变得有些不一样，热闹之余总是轻易就能够感觉到温馨。章逸的后宫空无一人，也当得上是史无前例，这年的年节也跟着稀罕。

章逸命宫人将陆静姝的父母，还有陆承恩、陆静好一并请进宫来，和他们一起过年节。除了陆家的人外，唯有周太后、章延、陆静姝，新生命章昭和章逸这么些人而已。

不能不说很热闹，同时还十分特别。

陆家的人最初进宫的拘谨在章逸的随和态度里，逐渐消去了。陆源和陆夫人本就可以说是长辈，陆承恩比章逸大上一点，陆静好则比章逸稍小，算得上是年岁相当又到底已是亲戚，年节的气氛很容易就打破了僵硬气氛。

章延和陆静姝起初并不曾知道，章逸有将陆家人请到宫里来一起过年节的打算，因而在知晓的时候，难免有些意外。

如果这是章延做出来的事情，陆静姝不会奇怪，可章逸与章延不同。章逸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他们也没有怎么胡乱猜测，毕竟这一世，章逸本就与他们所知的那个人变了很多。

没有了妃嫔，没有了外人，年宴吃得和乐，周太后看着章延和章逸兄友弟恭的场面也十分的高兴，兴起之余还贪杯了。

周太后给章延、章逸、陆静姝、陆承恩、陆静好，还有章昭都准备了丰厚的新年红包，出手自是分外大方，这般仍旧把章延和章逸当成孩子的举动，却让他们感到窝心。

因着周太后先前与陆夫人通过气，是以陆夫人并着丈夫陆源，一起也给众人都准备了新年红包。虽然没有办法和周太后一般的大方，但本就只是代表心意，对於章延、章逸几人来说，给什么都一样，因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缺。

年宴之后，众人又一起守夜。章昭还太小了，早已熬不住困倦睡去，余下的人则分作几波一起玩牌。大的小的，都这么一起玩闹，不那么在意辈分问题，这若是落到一些言官的眼里面，怕又是一阵成何体统的谏言。

玩玩闹闹的，子时不知觉间到来了，众人脸上有些许疲倦之色，可谁都嘴角带笑，看起来又似乎还精神饱满。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却是所谓的辞旧迎新。过去的就这么过去了，而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子时到了，守岁也就完成了，众人一人说了几句祝福新年的话语，这才纷纷告辞离宫，各回各家。

陆源携着陆夫人带着陆承恩和陆静好回陆府；章延和陆静姝带着熟睡的章昭回去庆王府；而章逸则是等着周太后歇下，才离开永福宫回宣执殿休息。

夜空中烟火炸裂的声响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烟火的光亮也照亮了回去的道路。坐在马车内的陆静姝小心的捂着章昭的两只小耳朵，虽然作用微弱，但也希望他不会被震到了。

章延满目柔情看着陆静姝和章昭，也替陆静姝捂着耳朵。三人这样一幅场景，瞧起来却有几分滑稽。

烟火实在太过吵，又偏生一闪一闪的照亮着马车内，盖住夜明珠的光芒。原本睡着的小章昭还是被折腾醒了，放声大哭起来。

章昭的哭声比起外面的巨响，似乎也没有差去了多少，反倒是陆静姝和章延哄他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虽然是这样，但章昭似乎纯粹是为了发泄被吵醒的不满才哭几声。后来烟火没有停歇，他却没有再哭下去，而是哼哼的窝在陆静姝的怀里啃起手指头。

陆静姝拿开他的手，不许他再啃。章昭同样不恼，换了一个手继续啃起来，陆静姝又不得不拿开了他另一只手，他才彻底放弃。陆静姝拿着帕子替他抆去手指上沾着的口水又替他抆了嘴角，章昭则开始玩起了章延的手指来。

章延其中的一只手贡献出来给了章昭玩，另一手则揽过了陆静姝，一家三个人温馨的靠在一起，踏着一路的烟火顺利回了家。

回到了庆王府以后，章昭到底还没有睡够，很快就被陆静姝哄着睡着了。他被奶娘带下去睡，被自己的父母暂时狠心抛弃了……

无限温存的一夜，无论对章延还是对陆静姝来说，都是美好的记忆。

年节热闹，也半点都不闲，总有许多事情可做。於是，这么一转眼的便已经从除夕夜到了上元节这天。

宫中的设宴早早就散去，陆静姝和章延，再一次很狠心的抛下了才四个月的儿子章昭，穿了便服，与伪装成了贵公子的章逸以及陆承恩还有陆静好一起出门去了逛长街。

上元节一如既往的喧嚣热闹，长街两侧的商铺、街铺生意都是极好。长街人潮拥挤，哪怕是用上摩肩接踵这样的词也一点都不会显得夸张。

陆承恩护着陆静好，章延护着陆静姝，章逸跟在他们身后，悠悠闲闲，并不觉得自己是形单影只……大概有陆承恩与陆静好毕竟只是兄妹的原因在。

章延和陆静姝暂且不去提，陆承恩人稳重些，陆静好虽十五岁，但还是孩子心性，对各种各样的玩意最感兴趣了。

章逸即便脸上脸色温和，嘴角挂着浅笑，可难免让人觉得他兴致缺缺、意兴阑珊，兴趣不十分大，至少远比不上陆静好。

陆静好见到一处卖面具的摊铺，这一处摊铺摆出来的面具都十分的精致，并不是常见的做工粗糙的那一类。这般的情况下，价格大约也不怎么低，普通的百姓几乎没有凑上来挑选的。

“姐，来这里看看。”

陆静好自觉其他人不感兴趣，只拉着陆静姝过来看。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陆静姝跟过来，章延便不会不跟过来，陆承恩必定是陪着他们的，章逸便失却了选择的权利。

原本对此兴致不高，可在看到精致漂亮的各色面具时，陆静姝渐渐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陪着陆静好一起挑选起来。到底精致又漂亮的东西，很难让人喜欢不起来，就好像漂亮的人带给别人最初的印象，总是要比较好一样。

陆静姝一眼相中了一对银色的面具，是的，并非是一张，而是一对，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来这一大一小的两张面具很适合年轻夫妇。

两张面具的花色和纹路是一样的，只除了大小不一样。摊主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很显然这背后还有其他主人才对。

章延见陆静姝喜欢，并不询问价格而是直接豪迈的说准备买下。他又问陆静好看中了哪一对……没有办法，这摊上的面具皆是一对一对而摊主说了不拆开单卖，只管开口，俨然是个豪爽的好姐夫。

陆静好用眼神询问过了哥哥陆承恩后，才敢指了自己看中的那一对。章逸见陆静姝和陆静好都这么有兴致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两眼那摊上的东西。

宫里多的是精致的东西，摊子上的这些不足以与宫里的相比较，不过又确实较普通的那些要好上太多。

陆静姝分了一张面具给章延，陆静好分了一张面具给陆承恩，章逸一挑眉，直接便点了一对面具，预备给自己挣回点不怎么重要的薄面。

“这位少爷，真不好意思，这一对面具，已经有一位小姐预定了。”摊主歉疚的说着，又探了探脖子看，跟着再说，“哎，那位小姐过来了，不然少爷与那位小姐商量商量一起买下来再分么？”

章逸顺着这摊主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名穿着紫棠色折枝海棠撒花斗篷、身量窍长、面庞白净的少女缓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不由微怔。

丽色少女含笑走上前，没有在意章逸以及陆静姝众人的目光，只问摊主道，“阿伯，我想买的东西还留着么？”

摊主一点了头，可有心卖章逸一个好，便说道，“这位少爷也看上了这个样式的面具，却不知道小姐可否愿意将大的那一只面具让给这位少爷？”

丽色少女这才别过脸认真地看了看章逸，又似不经意扫了一眼其他诸人，而后才重新看向了摊主老伯。

“我本也只是需要买小的那一只，却是无妨。只是，这原本是一对的东西，我与这位少爷素不相识，总觉得如此不大合适。”

话虽是对着摊主说的，可无疑是说给章逸等人听的。对方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这是一对的东西，而她和章逸素不相识，不适合这么分。这样算不上委婉的拒绝，却又似在情理之中。

章逸倒不至於为了这么个东西就失了风度，原本也不过是为了凑个热闹，如此，他便略略颔首，并不多言。

陆静姝瞧着这位丽色少女，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过去曾经见过她。她看一眼章延，章延冲她几不可见的摇了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陆静好和陆承恩更不似认识这位小姐，如此，陆静姝唯有暂时放弃更多探究。

原本远远跟着丽色少女的丫鬟上来交了银钱，又退到了远处。丽色少女让摊主替她把两幅面具分开用纸袋装好，接过之后，却并没有就此离开。

她转过身，竟是对着章逸嫣然一笑，道，“相逢即是有缘，送给公子了。”将手中的其中一个纸袋，递给了章逸便径自离开了。

这位姑娘有点意思，其他人倒没有“多管闲事”，由着她这么离开，章逸却是半晌没有回神。等到章逸回过神，那位少女已被淹没在人群中。

章逸低头看看被塞到自己手中的纸袋，有些无奈又有些……感觉怪怪的。一般来说，唔，戏文里边多半都是男子送女子礼物才对的吧，现在这是放过来了？那个人把东西买下来然后送了他一份？

“夫人，为夫也想要一半。”其他人虽然不敢，但章延自不怕，很不客气的暗暗挪揄章逸。

陆静姝忍不住笑，将手中的面具塞了那张大的给章延，“喏，给你。”章延苦着脸看着陆静姝，除了章逸，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章逸不由斜眼看章延，奈何对方并不在意也不惧怕，便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待到从纸袋内拿出来那面具，又发现对方竟然是弄错了……他手里这张是小的对方拿走的那张面具才是大的……

现下若是要寻人，却不知道人究竟去哪里了。章逸心想，看着挺机灵，内里估摸着却还是笨……将面具塞回了纸袋里，又觉得拿着分外不舒服，想招人来带走又怕晚些或许碰着这姑娘了，还能还回去。

章逸难得为这点小事纠结了一把，最后把面具掏了出来和其他人一样戴上。这面具在他脸上到底是小，看起来便觉得有些不舒服，奈何他长得不赖，多少不觉得难看。

这个小插曲没有破坏众人游玩的兴致，反而该说添了两分趣味，离开这处摊贩后，他们又继续逛了起来。

他们五个人长相均是上佳，气质又好，现下带着精致的面具，这么一起走在长街上，不可谓不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