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名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前一世又或者这一世,在红烛摇曳的火光里,在宫娥笑意吟吟的目光中,她两次与章延念出了这话。可这话里的美好,却注定两世都与她无关。
她的心意,他怎么可能会懂?他又凭什么说他的心意与自己并无两样?她爱他到深入骨髓的时候,他便不曾明白;她恨他至此的时候,他依然不明白。
章延根本不懂,他们的心意压根就不会也不可能是一样的。命运何其的讽刺,又何其的残忍,陆静姝暗自在心里苦笑。
但她却并不认为可惜。
“陛下……”陆静姝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眼神呆滞的看着章延,仿佛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陆静姝看着这双陌生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她曾经最为渴望的爱意,可如今,真的都没有意义了。
她那么义无反顾的爱过这个人,她那么热烈深沉的爱过这个人,哪怕她爱错了人,重生之后,她也不怨不恨。
章延不爱她,这并不是章延的错,又或者章延一直利用了她的感情,她也怪不得他,说白了都是她咎由自取。这些事情怎么冲着她来,都没有关系。
可章延不该伤害她的家人,不该没有任何犹豫的拿掉她的孩子。如果不是这样,她并不会恨他。
或者,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嫁给章延。她必定另嫁他人,情愿过平淡安宁的日子,那将会是另一番闲适生活。如果是这样,她大概也不会恨章延。
“阿姝,朕没有对你撒谎,相信朕。”章延热切期盼而又害怕的看着陆静姝,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能够令他觉得安心的回答。
陆静姝缓慢而僵硬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再落在那半碗已然凉透的汤药上。
命运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只能再一次嫁给章延。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越是经常看到章延,她越是无法阻挡心里面的怨恨。
那样浓烈的情绪,让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章延温柔关心和情深热烈,令陆静姝更加戾气难消。
“陛下……刚刚说的……是真的吗?”陆静姝突然扭过头,紧张的看着章延,仿佛担心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一不小心就都消失了一般。
终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章延浑身都松快了下来,每一寸骨肉都变得惬意,而他的心情,又变得有几分雀跃。
庄重的对陆静姝点了头,章延执着她的手,柔声说,“是真的,你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陆静姝倏尔笑了起来,直笑得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咧开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事实上,陆静姝一直都很明白,她便是恨章延又如何?
他是帝王,她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她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守住自己的心不爱他而已。甚至,她都不能够和章延闹翻脸。
上辈子被利用的人是她,这辈子,连这件事都掉了个个。陆静姝怎么想,都有种互相赎罪补偿的感觉。
又或者他们都是在还上一辈的债么?她还父母亲人的债,章延则是还她的债,这样,他们便到底能够两清了。
这样看起来,似乎也算不得差。
后来,陆静姝从阿苗和阿禾那里知道了李佩舒害她的事情的大概。
安锦清那儿有李佩舒的人,这凤央宫也有不少有二心的宫人。李佩舒利用自己的人一边给她下了毒,一边栽赃给安锦清。
最先被查出来的自然是安锦清,所有的证据都指着她了,可陛下说尚有诸多的疑问,要求继续追查下去。这么一来,李贵嫔便再也兜不住。
无论怎样,这后宫还是太后和陛下做主的。但凡他们想要查的事,就别想着能够包得住。威逼利诱,有的是法子。
直接将李佩舒打入永巷,章延亦算是下了重手,至少陆静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件事情陆静姝不怎么上心,李佩舒会趁机、趁早对她出手,她就没有怀疑过。
不过,李佩舒栽得这么早,是她没有想过的。前世的李佩舒,至少还好活了一年,才彻底的栽了。
明知道面前有个坑在等着她跳下去,陆静姝依旧跳了。这不是因为她蠢,只是因为她对自己够狠心。
对於陆静姝来说,这后宫里要打的仗就根本还没有开始。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反击,而是先做好准备。温柔无害没手段,就是她最好的伪装。
陆静姝没有问过章延为何突然与她说那些话,但她觉得不外乎便是那么些的方式。而真正重要的是,章延愿意相信。
章延本打算将盈露和盈霜撤了,换别的宫女服侍陆静姝,陆静姝没有答应。盈露和盈霜没有犯什么大错,陆静姝也觉得她们不错,没有必要换了。
只要为盈露和盈霜动动嘴皮子求个情,就能换得两个有能力的大宫女待她更加忠心,陆静姝只想说,何乐而不为?
李佩舒的被罚和陛下、太后待皇后越来越好,让宫里的人都暂时拎清了自己的身份、看清了局势,根本不敢打什么主意。
一时之间,陆静姝日子过得很顺意。
看似平静的过了三个月后,择了个吉日,由章延陪着祭拜过了先祖,陆静姝才真正算是章延的正妻,是这皇家的正经皇后了。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便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浮了上来。
陛下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后宫里妃嫔不多,陛下更是没有子嗣,充盈后宫是很有必要的。
选妃,自然是充盈后宫的最好途径。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凤央宫内四处搁着降温用的冰块,将热意驱散了不少,也让人的心情跟着不那么燥热了。
陆静姝靠坐在美人榻上,正在慢慢的翻看着一本颇为厚实的册子。阿苗和盈露替她打着扇子,徐徐凉风扫过,热意又被带走许多。
阿禾和盈霜一道儿从外边走了进来,阿禾的手中还端着冰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