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罗云嫿哽咽:「真的不再争取一下么,你会后悔的……」

罗令妤垂目,慢慢止了哭声,冷静了下来:「不会的,我会过得很好的。衡阳王虽迫我,可他不杀我,便是仍对我抱有幻想。我当自此开始讨好他,爱慕他,让他知道我的心,让他娶我……让他觉得我爱他之心,一定不会背叛他,说出他的秘密。」

罗云嫿低头,泪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她伸手揉着眼睛。姐姐又要换一个郎君喜欢了……姐姐常常见一个郎君不好,立刻换一个对象。姐姐从没有爲哪个郎君瞻前顾后,反反复复过。

只有一个三表哥。

她尚年幼,不识情爱。然她从姐姐身上,已经看到爱是反反复复,是不断地重复,是讨厌一个人,又一次次地靠近。是丢了面子,却还是强撑着等他。是对他要求很多,不能接受他看不起自己,不能接受他将自己视爲玩物,同样也不能……连累他。

罗云嫿喃声:「便是连累又何妨?你怎么知道三表哥会怎么想呢?姐,你还是争取一下吧……」

罗云嫿小娘子不断地劝说罗令妤,她被姐姐教的善良纯真,但她身上有一样东西和姐姐一样,那就是固执,坚定。她不停地劝,劝到后来,罗令妤也微微动摇,被妹妹说服,觉得——是不是向他求助,幷没有关系呢?是不是不应该怕连累他呢?

也许他真的愿意爲了她,和衡阳王、和南阳范氏爲敌啊。

若是他不愿意——至少,她也努力过。

罗令妤伏案,摊开桌案上的宣纸。罗云嫿在旁爲姐姐磨墨,盯着姐姐姣好的侧容。窗外聆听他们对话的陆二郎陆显走过去,踩上青石阶,以魂魄的样子飘入了舍中。他站在桌案边,亲眼看到罗令妤凝思后,写下几个字——

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陆显心神巨震,看向罗令妤:原来梦里,这句诗是她这个时候才写的。

罗令妤将字交给罗云嫿,小声嘱咐:「你人小,大人注意不到你。明日姐装病,你和灵犀待在屋子里装姐姐。别让衡阳王进来……你是我亲妹妹,僞装我应当容易。我带着这幅字去找陆昀。」

夜深了,罗令妤忧愁望着窗外,喃声:「他会懂我的心吧?」

「他会……」爱我吧?

梦外嘈杂声起,梦就此断了,世界变得黑漆漆。梦中最后看到的,便是罗令妤坐在窗口灯火下,美人垂泪,幽静望着黑兽一样的夜幕出神。云鬓花顔,花容又月貌。她坐在窗下,听着雨,发着待。她怀着一腔期盼,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

陆显想,然后呢?

那幅字没有送出去吧?是否有事耽误了?

不然何以陆昀写信写「纸短情长」,却未送出?又何以到最后,那幅字仍出现在罗表妹的寝宫中呢?

陆二郎迫切的想要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心生闷意,想知道误会在哪里。

然耳边嘈杂声不绝,现实中女郎们的声音将他从梦里唤回来——

「公主,你看!这里有个人啊,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那位公主诧异又柔声:「把他捞起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

对!现实中还有一个衡阳王!

他要快点醒来,阻止衡阳王可能做出的无法挽回的错事!陆家不会放过衡阳王。眼看这个少年郎一步步跌入黑暗深渊中,他要将这个少年郎拉出来。谁都不是恶人,谁都不该走到最后那般惨烈的结局……

六月十九日!六月十九日是罗表妹向衡阳王投诚的那一日,他一定要在那一天之前醒过来。

……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一夜,再过了一日,天才放晴了。

到了六月十七日。

清晨,陆三郎陆昀刚洗漱完,疾医帮他拆开纱布,重新给眼角处的疤痕上了药。重新给郎君包上纱布时,疾医非常满意:「不错,眼睛周围的伤疤只剩下一点了,视力当快恢复好了。再过两天,等伤疤完全褪了,郎君就可拆纱布了。」

疾医心中大石放下,暗自得意自己医术了得,没有给陆三郎的脸上留下疤。陆三郎的脸若是毁了,满建业女郎们的唾沫能淹死他。

陆昀点头:「先生辛苦了。」

陆昀仍懒懒靠着枕头,一腿曲起一腿直着。他心情略有些烦,因眼伤的缘故在家中歇了半个月,无所事事,让他焦躁。同时罗令妤那未婚夫君的事必须得解决,那位范清辰整日雷打不动地来陆家报导,看望罗令妤的「病」。罗令妤因要装病,陆昀又行动不便,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陆昀手扣一扣膝盖,有了决定:「锦月,收拾一下,数日未曾去衙署,我今日得去看下朝廷有无大事。」

锦月隔着一道帘子劝:「眼睛还没好,就不要到处跑了吧?」

陆昀淡声:「一个侍女,来管我的事?」

锦月撇了撇嘴角,正要再说话反驳,却见舍外帘子轻微一撞,她看过去,惊讶地看到表小姐蹑手蹑脚地进来了。罗令妤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罗令妤笑盈盈,想要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陆昀是怎么跟人说话的。

锦月暗笑,点了点头,同时招手,让屋中忙碌的侍女们都出去。众女脚步声纷杂,三郎根本不可能听出谁进来了,谁又出去了。

锦月扬声:「好吧,我爲郎君收拾下东西。只是郎君,你光记得去衙署,不记得我们表小姐的事了吗?那位范郎,您真的不见啊?」

陆昀咳嗽了一声,淡声:「约一下那个范郎,今日顺道一起见一面。」

锦月故作诧异:「见他作甚?」

陆昀:「明知故问!」

锦月便噗嗤笑着去忙了,不再说话。而她瞅罗令妤,罗令妤睫毛轻轻一颤后,眉目中喜色丝丝缕缕。

被锦月看得害羞,罗令妤立在帐外,捂着脸颊微得意地笑,又拍了拍自己滚烫的面。其实她来找陆昀,就是心里着急,厚着脸皮希望陆昀帮她解决范清辰的逼婚。她想过了,事已至此,不可能走和解之路。唯一能让范清辰退却的方式,就是陆昀也加入进来,向她示爱,向罗氏求婚提亲……

咳。

罗令妤觉得陆昀不会同意的。

还会嘲笑她「自大」。

但她仍然来了,深吸口气——不管他怎么駡她,她都不要生气,哪怕作假呢,也要范郎认输啊。她非要逼陆昀答应帮她!亲也亲了,抱也抱过,他帮她挡挡桃花怎么了?不过是用用权势压人,她如此貌美多才,他也不吃亏啊。

陆昀侧头,听到帐外的声音:「谁在外面?」

罗令妤:「……!」

锦月连忙补救:「郎君,是我,我将你衣服拿过来了。」

锦月小步跑去,将叠得整齐的衣物交给罗令妤。衣裳上熏着暖香,抱着这衣服,就好似闻到陆昀身上的气息一般。罗令妤面孔涨红,在锦月催促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抱着郎君的衣物进去了。一进去,一眼看到陆三郎宽松中衣微敞,手搭在膝上,长发披散,眼上蒙着纱布。

就那般闲然地坐着。

贴身侍女自然要给郎君换衣了。

罗令妤理所当然地这么想,她脸皮极厚,稍微一顿,展开衣袍就俯身,往榻上静坐沉思的郎君身上披去。

陆昀:「……?!」

这是哪来的不懂事的侍女?锦月怎么调.教的新人?

生平最烦女子碰自己,这个侍女披衣一瞬,陆昀反手握住她窍细的手腕,就要将她甩出去。他力道极大极重,扣人手腕时,换女郎一声惊呼。她一叫,陆昀当即一怔。将她甩出的力道猛往回收,且收放不自如,硬吃了自己的内劲反噬,才将人拽回来。

抱她抱得紧,一下子将她压到了身下榻上。

陆昀低下脸,手去摸她的面孔,意外:「令妤?」

不想一低头,手碰到了她领子下微敞的肌肤,蓬勃的丰盈的,腻滑温润,指尖香满。

陆昀:「……」

罗令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