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收藏着他的画!」
梦中的罗令妤怔了一下,说:「我嫁给你了。」
刘慕惨笑,一把上前,扣住她脖颈。女郎方起身,就被他压倒在榻上。她喘一口气,窍细修长的脖颈被他掐出红痕,她呼吸变乱,美目盯着天子。刘慕冷声:「我失势了,你现在连僞装都不肯了是么?你也在怪我杀了他是不是?是不是他死了后,你就恨我恨得入骨?」
罗令妤呼吸困难:「不,没有……」
「不要再骗我了!不要再骗我了!我是你夫君,你总对我做戏干什么?」积怨成疾,满心愤懑。刘慕怒吼,脖子通红,青筋暴突,「当日是我逼你嫁我,你幷不是心甘情愿……你以爲我一点都不知道么?被定爲王妃后,你还与他见过面!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啊……我看在你婚后不曾再与他私通的份上不和你算帐,但是你……始终收藏着他的画!你心里倾慕寻梅居士,他死了,你恨死我了吧?」
罗令妤沉静的:「我……我不曾……他已经走了……」
刘慕忽然冷静下来,「你的心就是冰,不,你根本就没有心。除了他,任何男人想娶你,你都无所谓是么?表面对我恭顺,我却从来不知道你心里真正在想什么。我现在知道了,你还是恨我从他身边抢走了你。如果当初没有我,以你的手腕,你说不定真能嫁进陆家去……可是我幷没有对不起你。你和他都不服输,都要对方先低头,当初即使不是我……你也不会嫁他!」
「他死了,你却恨我。我身边,不需要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少年天子扔了剑,双手掐住自己怀中女郎细长的脖颈。他眼睛肿的血红似要滴落,看着她美丽的面容一点点变白,看她如枯萎的花一般在自己手中雕零。女郎乌黑长发如绸如瀑,散在他臂弯间。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她惊鸿一样的美貌。而今她躺在他身下,依然美丽,却没有挣扎,没有如往常般使劲手段讨好他,想尽办法努力活下去。她许是真的心冷了吧……到底是不爱的,所以大厦将倾,就无所谓了吧?天子满心悲哀,目中泪意涟涟:「令妤……妤儿……你别怪我……」
陆二郎陆显游魂般漂浮在旁边,看到天子满目是泪,再看到他手里的女郎呼吸一点点弱下。陆显奔过去,想救表妹,然他碰不到他们,他只能凄声大喊:「不要!停下来,停下来——」
隔着重重深宫,巫师们摇铃、唱跳,还在作法。却不知道作的哪门法事,要的什么结果。梦中的刘慕自是听不到陆二郎的声音,他面容发僵,在怀里女郎呼吸彻底消失后,他发着待。然后他抱紧怀里的丽人,大哭出声,口中喃喃:「我对不起你……妤儿,你别怪我……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你不要认识我好了……」
「爲什么我会走到这一步……众叛亲离,建业城空,连你也不是我的……」
「难道这一切都错了么?」
巫师作法声中,皇帝陛下抱着逝去的皇后痛苦,忽然听到砰的声音,整个大地震动。遥遥的,歇斯底里的,宫人大吼:「陛下,快逃——宫门被北国军队破了!」
寂静中,幽幽坐在死去的女郎身边,刘慕低着头,昏暗的光照在他英俊的眉宇间。他脸上俱是泪,俱是疲,已经累得说不了一句话。满宫人心惶惶,各奔东西,各自逃亡。他最后看一眼身边已死的佳人,将自己扔了的剑捡起来,横剑於颈,鲜血迸出……
「不!」陆二郎大口喘息,从梦中惊坐起。他烧得满脸血红,后背结实地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将夹袄完全湿透。
坐在旁边要爲他拭汗的陆夫人被他突然坐起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又怎么了?最近怎么总是发烧?短短一个月,你已经烧了两次了,你真让我担心……现在好些了么?还是该早早爲你找个妻子照顾你。不然三更半夜,总要爲母来……」
陆夫人面对儿子絮絮叨叨,她的儿子陆显则怔怔然,发着待——
梦,是真的发生过吧?
那种刺痛,他感同身受一般。
三弟死了,罗表妹死了,刘慕死了,南国亡了。大厦已倾,陆家又拿什么自保。一切都结束了……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么?他那一日未曾做完的梦,到今日终於看到结局了么?
望着陆夫人,想到日后自己的母亲也必然会在那场变乱中遇难。陆家人都会遇难,整个建业都会遇难,整个南国都……陆二郎捂着胸口,目光发直,再次砰地倒下去,晕倒过去。陆夫人被吓住,拍背叫人始终不醒,赶紧把刚走的疾医再次请回来。陆夫人忧心忡忡,请人看自己儿子这是什么病:以前也没体虚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