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撤退的时候,在车里,佛域的下属就换上了他的衣服。阿太护着那个假佛域撤退,而真正的他,则带着两个下属从另一边一路撤退。
因为那个白色身影太过显眼。
所以连秦陆焯都被骗了过去。要不是秦陆焯及时发现那个假佛域身上的劣质纹身,只怕伤亡真的要惨重。
一直到医院里,蔚蓝都没见到秦陆焯。
她被安排进病房进行身体检查,肖寒和齐晓他们都在医院等着。一开始蔚蓝乖乖地配合着,安安静静的,没给人添麻烦。
结果等护士稍微走开,她立即拔掉针头。
踩着鞋子就往外跑。
刚才老黑一直不让她看秦陆焯,但是在下车的时候,她听到一个护士喊,将人送到七楼手术室。她连电梯都没乘坐,直接爬楼上了七楼。
等她气喘吁吁到的时候,就看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有人脸上挂着血丝,有人身上油彩和泥土混合的,只有一双黑乎乎的眼睛露出来,各个身上衣服都脏透了,根本就瞧不出来衣服原本的颜色。
肖寒原本站在窗口,正在给方局报告现在的状况。
一转头,就瞧见她,登时惊讶︰「蔚老师,您怎么不在下面休息。」
「秦陆焯呢?」她问道。
肖寒表情微僵。
没说话。
一旁的任宋,赶紧过来,脸色也不好,低声说︰「嫂子,你别激动,焯爷他……」
他也没说下去,毕竟人是他们亲自抬到医院的,后背血肉模糊。几个兄弟身上的血,都不少都是他身上的。
每次这种场景,任宋都说不出话。
就连肖寒也一样。
出事的时候,他们最怕的就是面对家属,因为一块出去的兄弟,他进了手术室生死未卜,自己却好好地站在这里。真不是说矫情的话,有时候他们都恨不得躺在手术室的那个是自己。最起码,他们心底能好受点儿。
他们都以为蔚蓝会哭,会闹,最起码也会掉眼泪。
可谁知,她抬头,安静地朝着手术室看了一眼。最后,她居然默默地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在那里坐好。
「我不激动,我等他出来。」
秦陆焯说过,让她别怕,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只要她还活着,他就得一直在她身边。现在她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所以她信。
信他会说话算话。
她冷静的模样,叫所有人震惊。特别是一直垂着脑袋的一个男人,他原本蹲在那里,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此时慢慢抬起来,望着蔚蓝。
哇地一声就哭了。
徐钢一边哭一边说着对不起。他是农村来参军的小伙子,父母都没什么文化,给他取名叫钢子,就是希望他能像钢铁一样坚硬,不怕吃苦。
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平时训练的时候再累再哭,都从来抱怨过一句。
受过再重的伤,都没掉一滴眼泪的人。这回哭得跟什么似得,刚才秦陆焯给了警示之后,没有立即撤退,而是拉了一把站在前面的他,最后也是为了护住他,才会近距离承受□□冲击波。
他们都是专业的,平时也会和□□接触。
这种□□,虽然看着没什么,可是三米之内,造成重残不是问题。
特战分队的人身上都是全副武装,还有两个受了内伤。
他哭得真厉害,恨不得就给蔚蓝跪下了。
倒是蔚蓝望着他,微低头,半晌,开口了。
「哭什么,不信他能挺过来?」
这么一说,徐钢还真不敢哭了。他抬起头,眼泪巴巴地望着蔚蓝,心底是真不是滋味,估计这里头,他是最想替秦陆焯躺进去的那个人。
坐在椅子上的姑娘,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背。
对面窗子未关,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清朗,蓝天、白云,还有阳光。
虽然此刻太阳快要下山,但是落日余晖,依旧有点儿温暖。
她拍了下椅子,挺冷静地说︰「坐着吧,跟我一起等。」
「他会没事的。」
她转头望向手术室,有点儿昏黄的光线打在她白得发光的脸颊上,明明看起来,柔软又安静的一个人,此时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震慑人心的作用。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坚定,执着。
不知道手术进行了多久,反正最后有椅子的在椅子上坐下,没椅子的就盘腿坐在地上。有人过来看了,劝了一圈也没人走。
最后,还是齐晓带人送了吃的过来。
蔚蓝真的挺安静,别人给她饭,她说一声谢谢。
然后端着盒饭就吃了起来,别看她平时饭量不大,可是这会儿一整盒盒饭,连饭带着菜,她吃得一口都不剩下。
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他。
有护士过来,见他们在这里吃饭,正要提醒,就被身边的人拉住。她们瞧着这帮人,大概也知道他们是干嘛的。
好在他们吃完饭,大家都格外认真地把包装盒重新放在垃圾袋里。
地上连一粒米都没掉下。
凌晨三点多,有两个人实在没熬住,蜷缩在地上就睡着。肖寒在一旁看着,又上前劝了一遍,「蔚老师,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谁知你一说,人家就乖乖抬起头,安静地望着你。
「我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真的,这话一说,肖寒眼窝都酸了。难怪焯爷喜欢这姑娘,真的,太他妈招人稀罕了。他也不是觉得蔚蓝给他添麻烦,就觉得她在这里熬着,太累。
结果人给你安安静静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还能说什么。
一直到四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终於有了动静。自动门刚一打开,外面的人都醒了,一帮年轻小伙子,哗啦啦地站了起来。
出来的医生,都差点儿被吓了一跳。
好在医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点点头,脸上虽有疲倦,却还是颇为开心地说︰「病人目前生命体征都还算平稳,不过需要再观察四十八小时。」
蔚蓝这会儿总有露出点儿着急的表情。
她问︰「什么时候能看他?」
医生朝她看了一眼,见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多问了一句,「你是?」
「家属。」
医生一听了然,还挺安慰地说︰「放心吧,等观察期过了,就能见了。」
这次,蔚蓝是真安稳了。
她不仅听了肖寒的话回去休息。等第二天,她还请人从酒店给他们重新拿了衣服回来。
她换了一声简单的衣服,又给自己收拾收拾。她也没敢化妆,就这么素颜白面的,乖乖地自己病房里等着,等着医生允许她去看秦陆焯。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肖寒过来,说是医生允许她去病房了。
等在外面穿戴好的时候,蔚蓝还对着病房的玻璃照了一下。
很好。
她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真的浑身都插满了管子。她一进去,人睁开眼睛了,虽然他脸上戴着氧气罩,可是蔚蓝觉得,他在笑。
这会儿秦陆焯是真的伤得重。
一直到蔚蓝走到他床边,安静地坐下,就见他手指微动,朝着自己嘴边指了指。
蔚蓝转头朝后面的护士瞧了一眼,在得到能摘下氧气罩之后,她才替他把氧气罩轻轻地掀开。
第一句,秦陆焯问︰「吓着没?」
蔚蓝乖乖点头。
第二句,秦陆焯问︰「那哭了没?」
他说话没什么力气,就是那双极黑的眸子,依旧深邃有神地望着你。
蔚蓝摇头,「没哭。」
听完这话,秦陆焯心满意足地说︰「真乖。」
两人接下去就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对方。因为医生说只能见十分钟,连一旁小护士都挺替他们着急。这会儿不是应该多说点儿话的。
可他们就望着对方。
直到蔚蓝说︰「昨天医生问我是你什么人?」
秦陆焯眼睛微亮,苍白的脸色上扬起浅浅笑容︰「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你家属。」
他的姑娘啊,说这话的时候,坦荡又直白,真是一点儿扭捏的意思都没有。
秦陆焯又笑了。
他说︰「等北京,咱们就结婚。就可惜,我现在身上连个戒指都没有。」
谁知他这句话说完,蔚蓝直接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头发下来。她轻轻捧起秦陆焯的手掌,用黑色长发在他食指缠了几圈,又将自己的手掌伸了出来,用黑发缠在自己的食指上。
就这样,她的长发,缠着他也牵着她。
秦陆焯低头望着两人食指上的黑发,笑开。
直到蔚蓝低声说︰「没关系,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