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一次看他钓鱼时相比,他看起来并无改变。专心於喜欢的事情的时候,煞是迷人。
他乐在其中,她看着亦是莫大的享受。
他吃过很多苦,蒋家在他年少时待他不公、不仁,如今及往后便不能怪他绝情。那几年她不好过,他更不好过,却在挣扎的心绪之下建功立业,挣得娶到她的机会,他付出太多,但她不需内疚说亏欠,因为往后很多年,她会心疼他、照顾他。
他如今是比她自己还重要的人。
蒋修染钓到几条小鱼、两条大鱼,见日头有些毒了,便上岸来,携妻子回了别院。
甯元娘去了小厨房,亲手处理鱼,准备做一道红烧鱼。
蒋修染寻了过去,「算了,让厨房做吧。」
甯元娘一口回绝,「不。」
「其实吧,你做的鱼不好吃,真的。」他到了她身后,环住她,一本正经地说。
甯元娘回头瞪了他一眼,「每次你不想我做菜的时候,就会说我做的才不好吃,我到现在还上当的话,可真就是傻瓜了。」
「那你以为你多聪明啊?这大热的天,偏要闷在厨房,跟自己有仇么?」蒋修染低头,咬了她耳廓一下。
「你不在这儿的话,小丫鬟会给我打扇,你偏要捣乱。」甯元娘转身推他,「快出去,哄着你的宝贝女儿去。」
「行,我跟琳姐儿数落你不知好歹去。」他板过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你还别说,做饭的小模样儿挺好看。」
甯元娘失笑,「比不过你钓鱼时好看。」
说的都是心里话。眼中的彼此,永远是最悦目风景。
午间,夫妻两个相对而坐,享用着亲手钓来亲手烹制的鲜美的鱼,俱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四哥会不会你那样钓鱼啊?」她问。
「会。」蒋修染如实道,「小时候,我们好几个人,总跑到城外的河流钓鱼,比试谁技高一筹——这钓鱼讲究不少门道。后来他越来越喜静,更愿意坐在岸边钓鱼——其实就是要安安静静地想点儿事情,我有一阵也是那样。」
「嗳,等孩子们大一些,我们两家人去城外吧?你们两个钓鱼,我跟四嫂一起做鱼,啊不行,四嫂不下厨,也没事,给我打下手就行了。」
蒋修染扯扯嘴角,「嗯,你想得倒是美,那一日估计要到我们赋闲在家的时候了。眼下你求着你的好四哥别总跟我唱反调,比什么都强。」
「你还不是一样的在跟他唱反调。那些我们不管,要当至亲走动的。」
「谁也没拦着你们。」蒋修染轻笑,「官场上的事,跟你们无关。我们就是心合,面上也要不合。」
甯元娘满意地笑了,「我大抵明白。」他与四哥因着坐在一起的时候太多,心里都存着一份惺惺相惜,要不是这样,就不是只是政见不合那么简单的局面、单一的矛盾了。
饭后,两人转去小憩。
甯元娘歇在了寝室的床上,蒋修染跟了过去。
她只是笑了笑,没像以往似的顾及下人、往别处撵他或是自己去别处。
「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怕我不老实了?」他笑得有点儿坏。
「说说话不是挺好的?我们成婚很久了,我才懒得总顾及这顾及那。」
「早就该这么想。」蒋修染把她揉到怀里,掌下辗转,柔声道,「元娘,这阵子对我是不是太好了?省着点儿力气,别哪天烦了,转头不理我。那可就要了我的命了。」
「我们蒋大人还有害怕的事呢?」甯元娘眨了眨眼睛,「我没做什么啊,你也太容易知足了。」
他由衷地道:「知足才能常乐,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实吧,」甯元娘依偎着他,「要你来这里钓鱼,一来是你好这个,二来也是我喜欢看你钓鱼。」
蒋修染回想片刻,「算上今日才看了两次,就喜欢上了?」
她垂眸浅笑,「看第一次就喜欢了。」
「喜欢人,还是喜欢什么?」他摩挲着她的唇,语声有些低哑了。
「这件事我还真的想了很久。」
「结果呢?」
「自然是喜欢人啊。」
蒋修染双臂收力,抱紧了她,「这大白天的说这么好听的话,你安的什么心?」
「你说呢?」她斜睇他一眼,眼角眉梢流转着风情、妩媚。
「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目光温柔得要沁出水似的,「你这个小混帐,怎么到今日才告诉我?」
甯元娘显得有点儿苦恼的样子,「没法子,我就是这么笨,只是偶尔会想想这些。晚了么?晚了只当我没说。」
他眉飞色舞起来,大孩子似的,「不晚不晚,快,多说几句。」
甯元娘绷不住了,逸出低低的柔柔的笑声。
他低头索吻,将她的笑声含入口中,溶於无声。予取予求。
情动时,她侧头,咬住他红润丰厚的耳垂,低喘着道:「蒋修染,我喜欢你。」
早就该说的一句话。
何时说都不晚的一句话。
「时间会证明,我值得你喜欢。」因着澎湃的心绪,他气息愈发紊乱,「我会一直对你好。」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已经爱了她一辈子。
有时候,又觉得与她的瑰丽旖旎刚刚开始。
多不可思议,有了孩子之后,他们才真正两心相悦。
又是多好的事,平静悠长岁月没有让情意消减,反倒盛放如花。
沧浪无声,情海无涯,就此携手沉沦。
世间琴瑟和鸣的佳话,是一场又一场的绮梦,身在局中,不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