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眼睑一垂,看到鲜血成线,顺着女儿的手向下流淌,「你放手!」她喝道。
「你生个没脑子的蠢货儿子,你那个蠢货儿子又生了个蠢货,他们死了,该死!皇权得失,本就只有生死两条路,你怎么好意思怪我的?难道我出手相助就能让他们反败为赢?不论是父皇太子,还是袭朗蒋修染,我斗得过哪一个?你看着我死了才安生是不是?那你杀了我啊,你为何不敢?因为你也是个蠢货,十足十的蠢货!」三公主缓缓松开了手,「可我是你这蠢货的女儿,眼下除了陪着你一起死,想不到别的法子。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给我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父皇废后真是再英明不过,你的确是不配母仪天下!」
「你这个孽障、畜生!」周氏怒极,目光依然疯狂,挥舞着手臂刺向三公主。
短剑刺入三公主肩头,她身形一滞。
周氏倏然松开手,愣愣的看着插在女儿肩头的匕首。
三公主却是一咬牙,抬手将匕首硬生生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出自己的身躯,她也不管,将匕首送回到周氏手中,「你连杀人都不会么?不会杀人又如何能杀己?」
作者有话要说:她知道,自己此刻不正常,就快疯了,或者已经疯了。可她实在没法子控制自己。
受够了。
「啊!——你去死,你去死!」周氏尖叫着,再次胡乱地将匕首刺向女儿。
却没得手。
不知何时,已有人进到室内。
此刻,那人欺身到了周氏近前,扣住她的手腕。
三公主却只看着母亲,语声低哑,唇畔却逸出苍凉的笑,「看看你,自尽死不成,杀人杀不成——已然如此,你为何就不能好生活下去?你为何要惹人嫌恶?!」
周氏再度惊叫出声,挣扎着起身,却在起身同时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晕了过去。
三公主愣愣地看着母亲,仿佛梦游未醒。
「柔佳。」那人轻声唤她。
她这才抬了眼睑。
是萧默。
「是你。」她笑,却落了泪。受了伤的沾满鲜血的手抬起来,她想拭泪。
总是不懂,为何他总是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萧默却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逸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你哭的样子很好看。」
三公主到此刻才觉出了疼,手疼,心更疼。
愈发不懂,他为何看上了这样一个狼狈的被人嫌弃的一无是处的她。
萧默扶起她,扬声唤侍女去找大夫,来给周氏把脉,给妻子疗伤。
他看着身上的血,眼中有惊痛有愤怒,到底还是强压了下去。那是她们母女对峙带来的伤,他无从置喙,不能干涉。
他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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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过之后,为三公主处理了伤口。
侍女禀道:「周氏依然昏迷,大夫说是心绪倏然陷入暴怒所致,还需观望两日……」
三公主摆一摆手,「下去吧。」她抬手揉了揉脸,看向萧默。
萧默对上她的视线,予以温缓一笑。
是那样和煦温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是那般温良如玉的俊颜,在他脸上,看不到尘世任何暗影。
可明明,又有着歹毒狠辣的一面。
「你怎么过来的?」她轻声问他。
「惦记你。」他言简意赅,并不说要为此行付出多少代价、多少辛苦、多少斡旋。
她也不再问,只是虚弱一笑。
萧默命侍女奉上饭菜,对她道:「吃点儿。」
三公主摇头。没胃口,也怕吃了再吐——她身体肯定是出毛病了。
「吐了就再吃,权当有喜了。」萧默淡淡地说。
「……」她只能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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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下之后,她依偎到他怀里,吻着他的脸,他的唇。
「柔佳……」他唤着她的名字,透着无奈。
她刚受伤。
他近一年不近女色,而且他不是圣人。
更何况,这般近距离的撩拨着他的是妻子。
他唯一爱的女子。
三公主问道:「你不想我么?」
「……你受伤了。」
「我不疼。」
「……」
「你想不想我?」她的手没入他衣襟,迂回辗转。
「……」萧默把住她的手,「你受伤了。」
「我不疼。」她陪着他说车軲辘话。
「这样……会落疤。」
「我不怕。」她更紧的缠住他。
「……」
几次反复,他终是败下阵来,没好气地交待她:「老实躺着!」
她才不会听他的话,愈发激烈地缠住他。
似是绝望的小兽一般。
多少难堪,都在前路等着她。
她不是觉得委屈,只是觉得母亲这样不对,却又想不出应对之策。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她只有他。
只有他,能让她以这样的方式发泄,委婉倾诉。
那累累的罪、深重的孽,到底该谁来弥补,该谁来清还?
若是她,她可以死;若不是,给她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