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可别这样了,我时常命人去给你报信就是。」
「好啊。」
甯元娘用过午饭才打道回府。
香芷旋为着这件事,心情愈发愉悦。后来才想着,元娘大抵已经心里有数了,是故意跟她说起这件喜事的吧?让她在不快的时日里听得喜事,之前便是再心烦,心绪也会有所缓解。
良友莫过於此。
甯元娘刚离去,三公主就过来了。她在宫里,时时留意着外面诸如袭朗、蒋修染这些人的大事小情,不可避免地得知了樊氏遇刺的事情,知道必是母后引起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来看看香芷旋。
香芷旋看到形容憔悴的三公主,笑意有些勉强。三公主现在是最难过的时候,可她无从宽慰。不是局中人,说什么都是无力苍白的废话而已。
三公主站在垂花门外,并不急着进内宅,很是不安地道:「宫里那些人,不乏一根筋的,离宫之后还是惦记着旧主。唉……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芷旋……你别连我一同责怪,好不好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香芷旋讶然,「这与你无关啊。」说着忍不住抚了抚三公主的眼角,「看你,眼下乌青,眼底都是血丝。我知道你日子艰辛,却什么都帮不了。」
「那……」三公主可怜巴巴地看着香芷旋,「我可以进去跟你说说话么?」
「当然了,不然我干嘛来接你啊?」
「我还以为,你也会嫌弃我的。」三公主垂了眼睑,唇角浮现一抹牵强的笑意,「只这些日子,我就已习惯被嫌弃了。」
「这都是什么傻话?」香芷旋伸出手去,「走吧?」
三公主将手交到香芷旋手里,笑容显得明快了一些,「嗯!」
两女子进到正房,坐到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香芷旋解释寒哥儿的去向:「孩子去了老夫人房里,我一直守着婶婶,只好麻烦婆婆照应着他。」
「等我走之前再见见寒哥儿吧。」三公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便是要我见他,我也不好意思见的。再怎样,我是母后膝下长大的。」之后便身形一歪,斜倚着大迎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你这儿,我才能放松下来。」
「那么,你既然来了我这儿,就听我安排吧?」香芷旋道,「等会儿吃点儿东西,在我这儿眠一眠。」
「好啊。」三公主欣然点头,随后道,「叫小厨房给我准备一荤一素,一碗汤,不讲究,这几样有什么就上什么。」
「行啊。」香芷旋吩咐下去。
过了一阵子,含笑奉上一道火腿炖肘子,一道清炒时鲜,一碗野菌野鸽汤。
三公主津津有味地享用,吃饱之后慵懒地笑了,「这会儿可是真乏了。」
香芷旋带她到厢房歇息。
三公主进门径自走向美人榻,「我就睡这儿吧,习惯了。」
「这都是什么坏习惯?」香芷旋打趣着,亲自帮她铺好了被褥,又问,「不急着走的话,我叫人给你点一支安息香,多睡会儿。你得明白,便是不吃不睡,什么事也不会改变。」
三公主乖顺得像个小孩子,「行,我都听你的。」又笑,「我们芷旋现在是大人了啊,都会照顾人了呢。」
香芷旋失笑。安排好三公主,转去正屋做针线。袭朗和寒哥儿的夏衣都要开始着手做了。父子两个的衣物,她会尽量全部亲手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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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香俪旋身在一家茶楼的雅间内。
人置身於绝望之中,更会抓住唯一的希望。自上午,香俪旋便去了京卫指挥使司,求见袭朗。
袭朗不予理会。
她便一直等,等到了下午。
袭朗命人带她到了这家茶楼内——说起来终究是自家事,总不能在他的衙门里说这些。
他进门的时候,香俪旋匆忙起身,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袭朗微微挑眉,对随行的赵贺打个手势。
赵贺退下,守在门外。
袭朗转到桌案前落座,目光冷凛地凝视着她。
并未让她起身。
「你这一跪,我受得起。」他说,「我只当是钱学坤在跪我。」
香俪旋哑声道:「是,是,我知道。」到了今日,什么都明白了。寻常人想得到他袭朗的提携,谈何容易,任谁跪上他十天十夜,他也不见得理会。
袭朗忽然说起贾氏:「贾氏已处死,其婆家不就将会流放千里之外,生死由天定。」
「……」香俪旋无言以对。
他问:「你信佛,信天道轮回、因果报应,那么你能否与我说一说,贾氏的报应因何而起,她婆家及你婆家的落难,又该找谁理论?」
「……」婆家的落难是因她而起,是她识人不清,可是贾氏的死、贾氏婆家落难到底该怪谁呢?怪皇后,还是怪她?如果她不曾将人带进袭府,贾氏是不是就不需死?
那么……
被刺伤的是不是她?甚至於,是不是她的孩子?
袭朗语气淡漠至极:「谁都想死后去往极乐世界,可这人世没有那么多有功无过、有善无恶之人。我这样的人,只能送人去往地狱,与阎王、魔鬼相见。你不妨想一想,是就此远离,还是保住现世安稳。」
「我——」香俪旋抿了抿唇,「我要现世安稳,我要夫君平安、仕途顺遂。」
「嗯,明白了。」袭朗起身,「容我想一想,先让你夫君在大牢里蹲一段时日。」
香俪旋不解,并且心里有点儿失落,抬眼看着他。
「我总要让你看看,我这不义之人行了不义之事,会不会遭天谴。」袭朗微微一笑,「我也要给你时间想清楚,是否愿意一生听凭我与阿芷的意愿行事——你只有这一条路,除非来日你的夫君能左右我的生死。」
香俪旋点头。应该的。
「再者,」袭朗起身,「我也要看看之后心情如何。心绪不佳的话,也不需留着你们碍眼。你是阿芷的姐姐而已,于我,不过陌路——这一次,阿芷要听我的,不管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