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元娘失笑,「爹爹不会的。」
过了一阵子,袭朗折回来,对甯元娘一颔首,「说定了。过几日,让你四嫂给你安排个宅院,别住这么远,她找你说话也不方便。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四哥,」甯元娘站起身来,冲疑地道,「你能不能帮我带几句话给蒋修染?就说……我谢谢他,不必再因我做什么。寻常人与他不同,要顾及亲人。」语声停顿片刻,「就这些。」
「行,我记下了。」
「四哥,谢谢你,也谢谢四嫂。」
「滚。」袭朗横了她一眼,「这种话跟你四嫂说,我听着牙酸。」
甯元娘轻声笑起来。
送走袭朗,又与父亲说了一阵子话,甯元娘踏着星光返回内院。
初七到了房门外迎她。
她笑着抱起初七,抚着它的身形,指尖碰触到它颈间吊坠,触感微凉。笑容慢慢淡去。
那男子,不可否认,让她生出了些微的情绪。有些话他不曾当面说出,她明白。她请四哥带给他的话,想来他也能懂得。
某些个瞬间的感触,一如浮光掠影,不足以驱散他带给她的困扰,不足以弥补她被最亲的人怀疑甚至轻看的煎熬。
她需要时间释怀,并且迫切地想要享受一番自由自在的日子。
压抑了太久,也该好好儿喘口气歇一歇了。这尘世间,比嫁娶更值得重视的事情,有很多。例如父女情、兄妹情、朋友情。
两年之后,自己就要拖成老姑娘了,嫁人会很难。
不嫁大抵是不成的,母亲才不会丢这种脸。到那时,便要低就。也好啊,总比嫁到高门或相等门第被轻看的好。想要嫁的相对於来说好一些,少不得需要姑姑、四嫂相助。
总是在麻烦袭家。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初七放到寝室一角它的小窝,转去洗漱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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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袭朗去了秦府,找秦明宇说话,开门见山:「我方才去了宫里,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准了,你等着宫里给的说法即可。」
秦明宇缓缓点头,「已听说了。」
袭朗战功赫赫,但从来都婉拒皇上给的加官进爵的赏赐,只有两次,收了金银良田。皇上总是觉着有点儿亏欠他,曾提过几次,来日袭朗有求於他的时候,他定会给这个情面。
自来坐在龙椅上的人记性都不大好,尤其是许给臣子的好处,他们总是愿意遗忘。
当今皇上记性很好,从不曾忘记过类似的事。
退一万步讲,便是皇上忘了,不准,袭朗还有后招。他命人连夜找到了来日要帮慧贵妃圆谎的法师,直接让他写了一份测算秦明宇、甯元娘八字的字据,自然是怎么好怎么说。然后,一大早,法师把字据交给寺里的住持,云游天下去了。
真到那地步,慧贵妃无法自圆其说,皇上不发落她才怪。秦家也要被她弄得灰头土脸。
袭朗提醒道:「日后,你与元娘再无瓜葛。」
秦明宇又缓缓点头。
袭朗指节轻叩着座椅扶手,欲言又止。
他理解秦明宇诸多的不得已,诸多的挣扎,甚至於,还有着诸多的不甘。所以,少了那份惯有的果决。
秦明宇疲惫地笑了笑,「这件事情,我实在是办得糟糕至极。其实,心里大抵就是在等着你下狠心,为元娘出头。这种方式的放手,能让我心里舒坦一点儿。」
「你与我不同。」袭朗试着宽慰他,「你娶妻,是整个家族的事。」
「我是因姑姑才嚣张跋扈那些年头,如今回头想想,不是为这个,大抵不能与蒋修染争抢什么。」秦明宇苦笑,「因为姑姑的恩情,得了不少好处,我总不能知恩不报。罢了,我到底是配不上她。」
他现在心绪消沉,袭朗就没接话。
秦明宇问道:「她怎么说?」
袭朗如实道:「她只想过两年舒心的日子。」随后起身,「我得回府,安排家里的事,打点行装。」
秦明宇颔首。
袭朗的马车离开秦府走了一段,蒋修染的马车迎面而来。他命人传话,让蒋修染去袭府一趟,没想到,这人对他的行踪倒是了若指掌,直接找到这儿来了。
两人下了马车,站在街边树荫下说话。
袭朗把甯元娘的原话告诉了他,「她顾忌什么,你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很多事情都能改变。」
袭朗没接话。未知的事情,他不评价。
「可以的话,帮我向她说声抱歉,这些年委屈她了。」蒋修染缓声道,「情形允许之后,我会上 门提亲。平日绝不会打扰她。」
袭朗帮宁家出面,退掉了与秦家的婚事。别说甯元娘满心疲惫无意嫁娶,便是有意,短期之内也没人敢上 门提亲。这是谁都能想见到的事,除非袭朗大包大揽,由袭府出面给甯元娘张罗婚事。
袭朗做得出。
「她一日不嫁,我就可以等她一日。」没了争夺,他只能等待,等一个好或坏的结果。蒋修染萧瑟的笑容一闪而逝,「话说多了。来日不再提,官场上见。」
「保重。」袭朗凝了蒋修染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回府。
七事八事的,害得他都没时间好好儿跟阿芷说说话。那个小没良心的,昨晚听他说了元娘的事情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高兴的睡不着,一点儿离愁都没有。
他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