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笑着指了指洪氏:「上午就过来了,执意要见你,任我怎么劝都不肯听。我也知道你忙碌了整夜,又还没痊癒,定要好生歇息。不然等得太医过来,又要说你不听皇上的话为琐碎之事劳心劳力,说不定要将我一并怪罪进去。可是老六媳妇执意要见你,去了你那儿一趟没见着人,就来我这儿了……行了,你来了就好,有什么话也好赶紧说明白,我呢,等你们说完话,也能去办要紧之事了。」
袭朗瞥过洪氏,道:「起来,这儿又不是公堂,不需动辄下跪。」
洪氏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敛衽道万福,随后就看向了袭朗,目露惊愕。
她嫁过来之前就听说了,袭府这位四爷有着少见的俊美,风华足以盖过前几年名满京城的那些男子。她听了只是撇嘴,想着定是袭府长房刻意放出去的风声,以求风头更胜。而此刻一见……心里险些崩溃。她嫁的那个人,哪里比得上眼前这男子的一星半点儿?!
幸好昨日闹出了那样大的一桩丑事,幸好昨日袭朋顾前顾不了后,不曾与她圆房……不然,自己岂不是就被糟蹋了?
不过这一念之间,洪氏的来意变了。
她看住袭朗,「袭四爷,我执意作势寻死觅活也要见你,是因为有自己的难处。一早,我娘家就派人过来了,说袭府若是还不上袭六爷在外欠的那笔银子,洪家可以给他。」
甯氏看着洪氏,若有所思,笑了笑。
袭朗神色不变,也不说话。
洪氏以为两个人会立刻追问,最不济,也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却没料到,言语说出,如同石子落入汪洋大海,全无声息。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继续道:「但是,我并不同意此事。」
宁氏笑微微的看着一味盯着袭朗审视的洪氏,在心里叹息一声。为免洪氏这样拖拖拉拉的又耗上大半晌,出声道:「老六媳妇,有话直说。」
「您别这样叫我。」洪氏终於看向宁氏,「袭家六奶奶,我不做。」
宁氏失笑。真是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不做袭家媳妇就不做了?那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洪氏转头,再次看住袭朗,缓声道:「我请四爷成全,我要与袭六爷和离。」
做不做袭府六奶奶,跟他有什么关系?袭朗清冷的视线落在洪氏脸上,「这就是你一早去见我的原由?」
他终於肯看自己了,可视线却是那么凉,甚而,透着点儿嘲讽。洪氏觉得有点儿冷,面上已点了点头。
袭朗不耐的错转视线,打个手势,让她离开的意思。
洪氏静静的看着他。他怎么一副不耐烦看她的样子?她在京城便是算不上倾城之貌,可能与她比肩的闺秀也不过三两个。难道他娶的女子貌若天仙么?
洪氏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思荒唐至极,她不应该在挂着袭府六奶奶头衔的时候觊觎他的俊美,可是……她不能控制自己。
甯氏见洪氏根本没留意到袭朗的动作,只好道:「老四的意思是,你先回去。」
洪氏先是胡乱点了点头,随后才领略了意思,忙走近袭朗两步,「袭六爷是败坏你们袭家门风的人,四爷断然容不得,我也容不得,誓死也不会委身于这等败类!」
袭朗忍着没抬手按眉心。动辄说生死就那么好玩儿么?兴安伯府是怎么调教出这样一个活宝的?
「四爷,我求求您给我做主,让我与他和离……」洪氏说着,又往袭朗近前走去。
袭朗抬起手来,示意她止步,视线已是冷漠至极,像是看着她,又似眼前空无一物,「袭府不是顺天府。出去。」
洪氏因为他的手势、他松散却冷酷的语气停下了脚步。这是在说她多此一举么?他周身的寒意是因为抵触还是厌恶?心里冒出这些想法的同时,正常的认知又告诉她,他理当如此。
天哪……洪氏的手掐进了手心,怀疑自己在这片刻间已经疯魔了。
老四说的对,和离是衙门管的事,这种事找谁都没用,这洪氏……宁氏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莫不是亲眼目睹了一见锺情这种极少见的事?这样一来,这件事可就有点儿麻烦了。
袭朗当洪氏不存在,问起大老爷:「怎样了?」
宁氏不由得再次苦笑,「老三一早就给他请安去了,竟是到此刻都没离开。我早就急着过去,想看看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偏生脱不开身……」她视线松散地瞥过洪氏,第一次用吩咐的语气对袭朗道,「你既是来了,就替我过去看看吧。」
她心里清楚,袭朗那张脸就是惹祸的根苗,他要是不走,洪氏这花痴病怕是就不能好了。他冷言冷语撵人都没用。
「您既然不放心,我就陪您过去看看。」袭朗站起身,略略躬身,请甯氏先行,又唤碧玉,「闲杂人等再不走,去找护卫拖回西府就是。」
碧玉一听,恨不得千恩万谢,心说您要是不发这话,谁敢去麻烦您的手下?目送宁氏与袭朗一前一后出了门,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添了个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