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就笑应道:「冬至前一两日肯定就送过来了,老板亲自允诺的。再有老板、徒弟的手艺在京城的名气真的不小,达官显宦的女眷不乏去那儿做衣服的——主要是花色样式总是别出心裁,而且除非同一家人,从不做重样的绣样款式,这也是要价高的原因。」
香芷旋放下心来,更生几分期待。金秀阁,名声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她这种很在意穿戴的人,早就对这家历经百余年的铺子有所耳闻。铺子第一任老板是位绣艺绝佳的绣娘,姓名就是金秀,之后代代相传到了如今。金秀,早已被人传成了奇女子,她担心的是活计一代不如一代。
因为对袭朗、香若松配合行事放心,所以她就没问袭朗具体要怎样收拾二房,只等着来日看好戏。
所以,只关注这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生活琐事。
用晚膳的时候,她才记起大嫂对自己的提点,遣了丫鬟,期期艾艾地对袭朗道:「我身体底子不好,还需要太医来把把脉,给我调理着……嗯,我就是犯愁,要让谁去给我打听这种医术出众的太医。」
「问我就行。」袭朗言简意赅。
「……」香芷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抬眼看向她,「是哪儿不舒坦,还是——别的方面?」
「不问你了,我去问别人。」她底子不好,要调理是担心日后子嗣艰难,这些怎么好跟他明说?她跟大嫂是走出一步就看到十步开外了,却不能指望他也能看那么远。
「你还真是慢性子,急死人。」袭朗无奈地笑了,其实心里直嘀咕,他不才是她最亲近的人么?怎么她好多话就不能直言道出呢?
「嗯……」香芷旋忍着没去挠脸,她觉得有点儿发痒还发热,「我底子不好,大嫂担心我子嗣艰难,就……」是难於启齿又让她打怵的一件事,但是,这是最实际的问题,她不能不重视,不重视的话,来日要吃的苦头更多。
「也不用急。」袭朗很冷静地给她分析,「老夫人撑不了多久,孝期之内,不能添孩子。这样一来,你能安心调理的日子不短,不急这些。」
这话虽然过於冷漠残酷,但又如何奢望他会对一个随时都想杀了他的老妇人心怀慈悲?
那不是傻子就是神仙才办得到的,他两样都不是。
随后,袭朗又道:「京城有几位医术卓绝的大夫,让含笑、蔷薇等人去打听一番,请一位过来就好。太医院那些人就别指望了,袭府与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除非皇上指定的人,不然难辨善恶。再者,进了太医院的人并非就是良医。」
这一番话就很有听头了。香芷旋点了点头,笑道:「记住了。」
袭朗又叮嘱道:「不提议让你用药膳调理的大夫,不用。是药三分毒。」又对她缓缓一笑,「我不急。」
香芷旋笑着垂了眼睑,「你急也没用啊,我就是这个不争气的身体。知道你是宽慰我呢,快用饭。」语必,夹了一块八宝肉送到他碗里。
「我说真的呢。」袭朗探手过去,抚了抚她面颊,「小傻瓜,不准以为我是在敷衍你。」
「嗯!」她对他笑起来,笑靥如花,抬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信。」除了某些例外的情形,他的话,她都深信不疑。
温情脉脉的一刻,他却煞风景:「自己都还是孩子脾气,谁敢指望你早早为人母?」
在她鼓起小腮帮掐他手之前,他笑着反握了握她的手,「快吃饭,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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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日一早,袭朗开始出门走动,看看与自己一同从沙场返回京城的将领,登门拜望离京前教导自己习文练武的先生。
太子见袭朗已然痊癒,亲自在府中摆下酒宴,庆祝他痊癒之喜,帖子午间送来的,时间定的却是当天晚间,竟是显得比袭朗还高兴。
晚间,袭朗去了东宫赴宴。
香芷旋独自用过饭,坐在灯下做绣活。
先是蔷薇走进门来,「大老爷过来了,在小书房等四爷回来过去说话。」
香芷旋想,自己就是不装病,大老爷以前来的时候她都没去请安,现在就更不用了。心说他愿意等就等吧,等到三更半夜才好——盼着袭朗晚回来一些。
过了一会儿,含笑进门来禀:「三奶奶房里的小莲过来了,要见您。」
香芷旋点头,「让她进来说话。」
小莲进门行礼后道:「今晚三爷去了光霁堂,与老夫人、二老爷议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房,三奶奶想见见您,您要是方便,能不能移步过去一趟?」
香芷旋想也没想就摇头,「我不能过去。」大夫人前脚将钱友梅禁足,她后脚就跑过去探望,算是怎么回事?再者说了,谁知道这是不是钱友梅给她挖了个坑?
小莲又道:「那么,三奶奶过来见您一面,可以么?她有要紧的事找您。」
是什么事呢?香若松的话成真了?但是,让钱友梅进这清风阁,不还是不把大夫人的吩咐当回事的行径么?她还是果断地摇头,「也不行,坏规矩的事我不能做。」她与婆婆情分尚浅,之前一桩桩事情都是婆媳之间相互尊重才有的结果,这件事也要如此。
小莲恨不得要哭出来了,「四奶奶,我家三奶奶是真的有事要求您相助。」
香芷旋歉意地笑了笑,「是她禁足,不是你们禁足。回去告诉她,让人过来将她的意思转告给我就好。」
小莲又看到了希望,慌忙称是,匆匆行礼离去。
香芷旋斟酌了片刻,猜想如果钱友梅要找她相助,就只能是袭修趁火打劫才肯帮她解除禁足的事。如果是这样,她帮还是不帮?不帮不过是维持现状,帮忙又落不到什么好处。
不划算。
她这样的心思,钱友梅不难想到。既然如此,钱友梅应该会主动给她好处——她要的好处,当然不是袭修或香若松心里装的那些东西,而是钱友梅调头和她站到一处,帮她跟袭朗收拾二房。
没有所谓的长辈时不时地出现在面前做张做乔,心里的负担就减轻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她是钱友梅,一定愿意这样做的——夫君是个人渣,任由老夫人和二房摆布,钱家的运道想指望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了。但是钱友梅如果能跟袭修对峙,像香若松一样用老夫人收了大笔银子这事儿做把柄,照样能在这府里过下去。
钱友梅与袭修和离是不行的,甚至是不可能的。钱友梅才不会做亏到底的买卖。
袭修在这府里没什么分量,但是对於女子而言,这门第进来难出去更难——出去之后谁会愿意娶一个袭府不要的女子?娶了被袭府收拾可怎么办?
钱友梅是挺讨厌的,但是如果加以利用,效果应该格外喜人。与她跟香若松互惠互利的情形差不多。
心念转动间,袭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