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寻了个借口,没精打采地出门去了。
香芷旋只当没留意到何妈妈的出现、离开。用过饭,去了西梢间,让蔷薇把何妈妈唤进来说话。等待期间,取出几张裁剪得尺寸相同的宣纸,备好笔墨,在纸上勾勾画画。
何妈妈走进门来,行礼后,在香芷旋示意下,坐到小杌子上。
香芷旋开门见山,「我留你在府中,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想让你告诉我,那男子是何许人也。」
何妈妈还是有些神色萎靡,有气无力地道:「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天下,让谁都觉着身份尊贵的人有几个?按理说,袭府已是名门望族,连他们都比不得的,还有谁?」
谁都觉得身份尊贵,连袭家都比不得……香芷旋想来想去,也只有皇家了。但是也不对啊——她双眉锁了起来,皇家总共六位皇子,太子已年逾而立,孩子都好几个了,余下的兄弟几个俱已封王划地,如今留在京城的只有睿王、淮南王。睿王已经大婚,淮南王正着手请皇上赐婚,人选有可能是香绮旋么?
最关键的是,淮南王有可能跑到千里之外勾引一个女孩子么?怎么一想就已觉得荒谬至极呢?
可之前何妈妈又分明说过,香绮旋笃定自己会风光出嫁。
「你是要告诉我,香绮旋的意中人是淮南王?」香芷旋轻声问道。
何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冲早要死的名将和淮南王比起来,傻子都会选择后者。但是生龙活虎的袭朗和淮南王比起来,只要见过两人样貌的,傻子都会选择前者。是王爷又怎样呢?又不得皇上宠爱,冲早要离开京城去封地。来日太子登基,要是看着淮南王不顺眼,还指不定怎样发落呢。
「知道了。」香芷旋道,「你还是要住上两日,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打个来回。」
何妈妈起身称是,正要退下,蔷薇喜滋滋地拿着两个精致的小手炉走进来,对香芷旋道:「是四爷命人给您准备的。赵贺说是内务府送来的,怪不得这么精致呢。」
香芷旋却煞风景,「有手炉也没用啊,又没炭。」
蔷薇笑出声来,「四爷既然知道您怕冷,又给您备了手炉,难不成是只要您看看?赵贺说了,等会儿炭就送过来,明日就能用上。」
香芷旋这才笑起来,「拿过来,我看看有何出奇之处。」
何妈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神色似是吃了黄连。
蔷薇又道:「方才碧玉姐姐瞧见了,问了我两句,知道原由之后,说既然您怕冷,每晚给您灌个汤婆子。」
香芷旋笑得眉目弯弯,「对啊,先前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说着话,取出下午就写好的帖子,「明日给我送出去。」随后又低声叮嘱几句。
蔷薇正色点头。
香芷旋画了两幅笔法简单的素色图,又看了会儿书,见天色不早,转去洗漱。
回到寝室的时候,袭朗已先一步歇下了,手里拿着本《孙子兵法》,借着灯光
香芷旋爬到床里侧,钻进锦被,碰到发烫的汤婆子,满足地叹息一声,侧目见他蹙着眉,知道他是手臂疼得厉害,就道:「要不然我帮你举着?」
袭朗不自主地想像了一下那情形,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笑了,「不用。」这书早就倒背如流了,只是睡不着,不想手里闲着罢了。
香芷旋其实说完就后悔了,给他举着书,手该多冷啊,应该说让丫鬟来服侍他的。听他说不用,轻轻吁出一口气,裹紧了被子,身形习惯地蜷缩起来。
袭朗瞥见她这些小动作,起了戏谑的心思,「其实按你说的办也行。」
香芷旋:「……」
袭朗将书递往她那边。
香芷旋却已想到了对策:「这书我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我会背。我背给你听吧?」她是打死也不想离开暖烘烘的被窝。
袭朗讶然,「哪儿有女孩子会背这种书的?」
说来话长,香芷旋快速地总结一下,「前几年罚跪,那间屋子里只有这一本书,我翻来覆去地看了三个月,就会背了。又不是多长的书。」
也就是说,她曾经有三个月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罚跪。这倒楣的孩子……袭朗倒是有心追问原因,想着她不愿意细说,大抵是不愿回想,也就顺势点头,「那正好,背几遍给我听听。」
「背几遍?」她将后两个字咬得有点儿重。
袭朗故意逗她:「等我睡着了,你就不用背了。」
有拿兵书催眠的人吗?香芷旋又是诧异又是钦佩地凝了袭朗一眼。谁让自己嘴欠才得了这个差事呢?她敛目想了想,开始背给他听。
她还真没撒谎,字句都无差错,语速不紧不慢,听起来很是悦耳。
袭朗将兵书收起来,平躺在床上,惬意地阖了眼睑。
背完第一遍,香芷旋侧转身形,面向床里。第二遍没背多一会儿,语声就有些含糊了,过了一阵子,没了声音。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