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如珠似玉 月下蝶影 3769 字 1个月前

57.第 57 章

「母亲,万万不可啊母亲,」就在德宜大长公主准备登车之时,她的独子康平伯沈远飞匆匆赶来,衣冠散乱也顾不得整理,他跪在德宜大长公主面前劝道,「母亲,下人有罪按律当罚,我等乃陛下之臣,又岂可因这等小事烦扰陛下。」

「可本宫还是皇上的姑祖母,今日本宫尚在,这等小人便敢上门欺辱於本宫,待本宫百年之后,这些人又将如何待你们?!」德宜大长公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怒斥道,「你不必多说,今日本宫必得进宫,让陛下为本宫做主。」

「母亲……」沈远飞作为晚辈,不敢做出当街拦车的举动,只能看着印着德宜大长公主府标徽的马车绝尘而去。

他站起身,苦笑着朝刑部右侍郎拱了拱手,然后让下人备马车,他要进宫。

德宜大长公主再不满,也无法把朝廷命官抓起来带进宫,她口里虽说要把刑部右侍郎带进宫,但是却做不到,所以只能独自进宫哭诉。

刑部右侍郎见康平伯似乎还算识趣,朝他回了一个礼,转身看了眼被押起来的大长公主府管家,「沈伯爷,在下告辞。」

「侍郎大人慢走。」沈远飞再度拱手,心中满是愁苦,若是无人指使,刑部哪敢上门拿人。

能让右侍郎亲自动手的,除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沈远飞摇头叹息一声,对母亲此等冲动之举无奈不已。这天下,早已经换了主,新帝虽年幼,但是……却比先帝狠。

自陛下去年亲政,朝中看似并无多大动荡,可是司马、李家二系门下官员,已经连有几人因贪赃枉法被清算,这些事看似巧合,实则内有干坤。

这位天子,行事虽不似太祖刚烈,但是品性却有七八分相似。

「伯爷,马车备好了。」公主府的长随来报。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马车,匆匆登上道:「进宫。」

紫宸殿内,顾如玖放下银筷,然后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漱口,洗手,手上的水还没抆干,就见白贤匆匆进来道:「陛下,皇后娘娘,德宜大长公主在朱雀门痛哭不止,欲求见陛下。」

顾如玖抆手的动作一顿,把锦帕扔进托盘里,扭头去看晋鞅:「这会儿都快宵禁了,大长公主为何如此行事?」

先帝亲封的大长公主,站在朱雀门外面痛苦不已,这哪是受了委屈,分明是想给晋鞅难看!传了出去,别人还说他们宫里这几位贵人欺负长辈,这像什么话?

「大长公主可说了是为何事?」晋鞅从托盘中取了一块干净的锦帕,细细的替顾如玖抆手,抚摸着一根根细嫩如削葱根的手指,淡淡道,「现在宫门已经下匙,按规矩无要事不可轻易开门。传朕旨意,大长公主年事已高,朕忧心夜寒露重有伤大长公主身体,赐孔雀裘衣一件,遣女史去详问缘由。」

这都已经春末夏初时节,赐孔雀裘……

白贤当即便领会过来,领命道:「陛下仁心仁德,大长公主定能感激不尽。」

您不是要在宫门前诉说委屈吗?那成,就在宫门前说吧,若是没有大事,陛下也不能随便放你进来,您年老体衰,陛下就派人伺候你,还赏赐您珍贵的孔雀裘,是不是够贴心了?

贴心不贴心,只有德宜大长公主自己心里清楚,至少当她看到虽白贤出来的,只有几个捧着东西的女官后,脸色是不太好看的。

什么叫无大事者不可随意放行?

大丰是有规矩言明,宵禁过后,非军政要事不可入宫,但实际上这个规矩也只是看皇帝的心情而定,只要他点头,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可以进宫的。

现在皇帝竟然跟他说,无要事不可入内,望她包涵。

包涵?

德宜大长公主越想越气,索性心一横,学着大丰那些颇有泼辣之名的公主们,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时提及父皇先皇之类,虽然没有一句话说当今陛下对皇室宗人凉薄,但句句不离此意。

白贤冷眼看着德宜大长公主闹,等她闹着差不多了,才一脸为难,提高声音道:「殿下,非是陛下不愿见您,只是如今已是宵禁时分,实在不便让您入宫。更何况常言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朝中百官也要讲究大丰律法,您府中下人私占民田,借殿下之名放贷,甚至开办赌坊行欺诈勒索之事,此等重罪,岂能轻饶。」

「公公此言,可是陛下之意?」德宜大长公主怒道,「既然陛下不愿见我,我也就不再打扰。可叹先帝在时,我回京探亲,宫中后妃相迎,得先帝盛待,如今先帝仙去,本宫竟是连进宫门也难了。」

说完,她便催促马车调头离开。

「恭送大长公主殿下。」白贤皮笑肉不笑的躬身行礼,待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他才冷笑一声。

「公公,这孔雀裘……」他身后的女官为难的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珍贵裘衣。

「大长公主拒受皇恩,我等只能据实禀告陛下,」白贤一甩拂尘,阴阳怪调道,「回去。」

「是。」后面的太监们小心的提着灯笼,捧着原封不动的赏赐,回了紫宸殿。

白贤一进紫宸殿,便把德宜大长公主所行所说原封不动的讲述出来。

听到白贤说到德宜竟然明言晋鞅冷待她时,一直笑眯眯的顾如玖终於忍不住发火了,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她哪是对陛下不满,她是对本宫不满,借机发作陛下罢了!」

什么先帝在时,后妃皆要相迎,这是在说她这个皇后摆架子。

「仔细手疼,」晋鞅见她把桌子拍得都颤动起来,忙心疼的把她手抓过来,见她掌心发红,便劝道:「你今日才刚劝了我,怎么这会儿自己先生气起来?!」

「她若单单只说我便也罢了,还要把你牵扯进来,」拿先帝跟晋鞅来比,还说晋鞅比不上先帝,这是在恶心谁呢?如果不是顾如玖还有些理智,恐怕现在已经把心里的话给骂出来了,「早些年她还是个谨言慎行之人,如今倒拿捏着辈分,以老卖老起来了。」

顾如玖刚发完火,就又有人来报,说康平伯在朱雀门外朝紫宸殿方向行礼请罪后,又很快离开了。

白贤心想,沈家教育出来的人,肯定不是傻子,只可惜没拦住大长公主,如今即便是行礼请罪,也於事无补了。

他抬起眼皮看向帝后的方向,只见皇上正满脸心疼的替皇后吹着手掌。他再度垂下眼皮,陛下确实不像先帝,因为当今的手段,可比先帝狠多了。

夜深,顾如玖了无睡意,连续翻了两个身后,她听到躺在身边的晋鞅说话了。

「久久睡不着?」晋鞅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十分准确的把手搭在了顾如玖的腰间。

「嗯,」顾如玖把头拱到晋鞅怀里,「我吵到你了?」

「没有,」晋鞅拍了拍她的背,「还在想德宜大长公主的事情?」

顾如玖摇了摇头,良久后才道:「我有些想家人了。」为了避免其他人闲话,自从她嫁进宫后,她只见过父母一次,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三月三的那日,她虽然遣秋罗回国公府送了东西,但是这与自己亲手做的荷包相比,再珍贵的东西又有什么用,顾家并不缺这些。

「若是想了,便请他们进宫来坐坐,」晋鞅知道她从小就由家人教养着长大,与家人感情极深,「万事有我在,别去顾忌他人说什么。」

顾如玖仍旧摇头:「日后再说吧。」

听她这么说,晋鞅就知道,久久是不会长召顾家人进宫了。这么一想,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久久如此谨慎行事,只怕是为了给他减少麻烦。

「不要想这么多,有我在,你便是仗势欺人又如何?」晋鞅这话十分的真心实意。

顾如玖摇头叹息道:「宸君,你这样不怕养出一个祸国红颜吗?」

晋鞅笑了笑,「朕不怕。」

是「朕」不是「我」,他是真的不怕。

顾如玖轻笑出声,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后,翻过身道:「我似乎有些睡意了。」说完,被子一卷,作势要睡。

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的晋鞅顿时傻眼,厚着脸皮挤进被子里,然后便如此这般,香甜的睡去。

两日后小朝会,有官员上奏参德宜大长公主纵奴行凶,侵占民田等罪行。晋鞅把这个奏折留中不发,似乎并不打算提及此事。

众人想起前两日的德宜大长公主在宫门为了犯奴前哭诉的行为,忍不住有些恶意的想,这位公主该不是与那位管家……

不能怪朝臣们思想太邪恶,实在是因为大丰历代公主们私养面首、与美婢太监亵玩这种行为太多了,这位德宜大长公主虽然已经老迈,但是听说这位管家虽是太监,又比大长公主年轻十几岁,但他跟随大长公主几十年,又十分受其看重,谁知道内里有没有什么龌齰事?

几日后,又有新的官员弹劾德宜大长公主,说她奢靡,暴虐成性。原因便是出门必仆妇成群,还有打死下人的记录。

实际上,很多世家贵族都有处死下人的这种行为,但是大家还知道在表面上敷衍一下,报个病痛什么的。德宜大长公主处死婢女时还在桑干郡,所以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这会儿就被言官抓住了把柄。

一时间,德宜大长公主的名声臭不可闻,连带着让其他皇室族人也蒙了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