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涉水而去却穿过老叟的幻影,识海之水越发汹涌,温辞跌倒在水中,浑身潮湿沉重,如同身陷泥泞不得动弹。
“老不死的怪物!你就该困在那破地方千百万年!”
“你不是要我吗?我才是巫族血脉!你敢带走她,我就在这人间等着杀你!”
他蓦然被人抱住肩膀。
叶悯微在他的背后抱住他,第一次没有先问他的意愿,她唤他道:“温辞。”
温辞抓住叶悯微的手臂,仿佛刚刚那股锐气忽而刺向他自己,他一遍遍地说道:“不可以,叶悯微。”
“我会回来的,温辞。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可以,你就全力以赴吗?”
“叶悯微,你知道这多难……”
“我可以回来。”
水波之外苏兆青与任唐竭力维持着梦墟的平稳,此处对於没有巫族血脉者十分危险,他们却不肯退后。
叶悯微回过头去。
林雪庚、谢玉珠、卫渊还有她那位师兄甄元启皆焦急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似乎在高喊什么,但是隔着众生识海的嘈杂,完全听不清楚。
“帮我告诉玉珠和雪庚,谢谢她们愿意选我做她们的师父。还有卫渊,也谢谢他愿意接受我的交易。”
“你知道我在哪里都不会无聊,等我学得了心想事成之地的奥妙后,再回来教给你们。”
“温辞,等我回来。”
那波涛突然如退潮一般向八风塔而去,裹挟着叶悯微远离。叶悯微只觉得温辞死死抓住她的手,用力到颤抖,直到她没入洪流之时也不肯放手。
所有关於温辞的记忆霎时间涌入她的脑海,所有的画面清晰得如在昨日。
昆吾山上的一场大雪,孩子兜着一口袋果子,扬起下巴露出红色胎记,惊慌地阻止她靠近。
阳光灿烂里,孩子从她手里接过指环与铃铛手串,有些羞赧但又笑得明媚。
春日融融的午后,少年俯身亲吻她。
百丈悬崖边,少年说若她遗忘他宁肯死去。
而后每一天的新春,鞭炮与烟花,雪地里他的鼓与舞,乐与戏。
白茫茫一无所有之地,青年跪在地上求她放他出去,他还有心愿未了。
五十年里那个人从孩子到少年,目光从畏惧期盼再到爱慕与愤恨,如山呼海啸般涌来,终於填补起漫长的空白,终於连接至阜江城魇师盟会,那个明亮的满月之夜。
橘子树下容貌昳丽,雌雄莫辨的美人。
他问她在干什么。
她问他是谁。
美人那戏谑的目光深处,分明压抑着欢喜和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