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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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科的殿试与寻常殿试幷无不同,来自各地的应试者黎明便入了宫,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一系列礼节,才拿到策文题目。
贺缈今日其实也可以不亲自来监考,让凤阁主持即可,可鉴於她对女科的重视程度,她即便不来,谢逐身爲首辅也要来这一遭。可这满殿都是好看的小美人,贺缈才不想让谢逐过来沾上桃花,直接将人扣在临水殿,自己则打着哈欠来监考。
殿试时间长,贺缈端坐在御座上无所事事,便细细打量起殿中的年龄各异的女子。视綫一一扫过,却在瞧见最后面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庞时吃了一惊。
竟是她们!
殿试一结束贺缈就风风火火冲回了临水殿。
「随之,你猜我刚刚在殿试上瞧见了谁?料你也想不到,是翠花和二丫哈哈哈,这俩丫头还挺有本事……」
贺缈的笑声戛然而止。
殿中,坐在谢逐对面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朝贺缈笑着福了福身,「陛下。」
贺缈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豆蔻姐姐?」
豆蔻是当年晋后身边的贴身侍婢,贺缈被晋后收爲义女时,便是由豆蔻一直照料。有段在山庄藏匿的日子,便是豆蔻和她相依爲命。所以两人感情十分的好。只是后来豆蔻嫁了人,贺缈又回了盛京,便再没怎么见过了。
「听说陛下下月便要与首辅大婚了,我特意来给陛下送份贺礼。都是我们那儿的人自己做的小玩意,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豆蔻欣慰地笑着打量贺缈,在她的搀扶下又落了座,「陛下如今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方才我们还在说陛下小时候的样子,说你与我打赌射箭若射准了,便让我允你出庄子。那时多亏了首辅大人帮忙,否则我还真关不住你。」
还好意思说这暗中动手脚耍她的事呢?
贺缈面上挂着笑,转头却是剜了谢逐一眼,谢逐只低下头勾着嘴角乐。
豆蔻没瞧见他俩的眉来眼去,仍继续说着,仿佛陷在了回忆里。
「当年小姐和姑爷自身难保,生怕牵连了陛下你,所以让我带着你在那山庄里避风头。陛下那时还不知爲了什么,就总绞尽脑汁地想着出去……」
听她提起往事,贺缈神色有些怅然,小声道,「我是想去找娘亲,我怕她……不要我了……」
闻言,谢逐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豆蔻。
豆蔻会意,朝他颔首,随即又拍了拍贺缈的手,「陛下,小姐对你一直视如己出,又怎么会抛下你?当初北齐向大晋施压讨要陛下,小姐是真的信了那奕王的话,以爲北齐只是想认回公主,再加上小姐那时觉得自己身边危险,才决定将陛下送回北齐……」
贺缈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地说起这件事,眸光微微闪了闪。
「即便是送陛下回北齐,小姐也不放心,还安排了最好的危楼死士护着你。」
豆蔻指了指谢逐,「也就是现在的首辅大人。这话,你去问你师父也是一样。」
贺缈咬了咬下唇,正纠结着是否要将自己的疑虑问出口,谢逐却是出声了。
「我护软软离开北齐那一日,遇到了危楼接应的人,可他们领的却是杀北齐公主的命令……这又是爲何?」
听他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贺缈低垂的羽睫颤了颤。
豆蔻沉默了半晌,仿佛想到了什么最不堪的记忆,叹了口气。
「因爲危楼……易主了。危楼落在了小姐的敌人手里,她想要报复小姐,便派人去追杀陛下。小姐自己也受到了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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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豆蔻送出宫后,贺缈还未从方才的故事里回过神。
直到谢逐问起她殿试上遇到的「翠花」和「二丫」,她才清醒了过来,「豆蔻姐姐……是你找来的吧?」
谢逐嗯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如今你知道了,晋后从没有抛下你,你幷没有被全天下抛弃。」
贺缈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是爲了,除我的心魔?」
谢逐顿了顿,伸手抬起她的脸,「还有我的。」
见贺缈不解,他舒了一口气,「我也有心魔,你没发现吗?我对你的独占欲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从前我只希望,你在这世上所有信任倚赖的人都消失,眼里只有我一个。所以我才会对贺琳琅……幸好她如今已经醒了,不然你会怨我,是吗?」
贺缈怔怔地望着他,看得谢逐自己都有些别扭,「我如今,在改。」
两人对视了一会,贺缈突然抬手搂住谢逐的脖子,仰头在他唇上啄了啄,「……好,我们一起改。」
谢逐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低头覆上她的唇,一瞬间仿佛变回了那个清风朗月、一笑生花的谢三元。而贺缈面上也带着笑,一双异瞳澄澈透亮,仿佛拭去了最表面那层尘霭的宝石,映着眼前人。
此刻,她收起了不安,他敛去了偏执。
两人都收起了身上的刺,愈合了本不应该存在的伤口,仿佛穿过了流年岁月,将经年前最单纯却最脆弱的彼此拥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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