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亲征不是件小事,尽管女帝亲征的决定和罪己诏都成功安抚了人心,但亲征却是件极有风险的事。要知道,当年北齐鼎盛之时,北燕和大晋都望而生畏,而就因爲先帝贺归亲征那一战被女帝亲手射杀,才导致了北齐大败。
那一箭,输的不仅仅是一战,更是将整个北齐都硬生生断送了。
因此,顔臣对御驾亲征一事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再不敢轻易让女帝出征。
可贺缈却已是一意孤行,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边准备三日后领兵行军,一边让陆珏将所有想劝她的人都堵在了宫外。可锦衣卫堵得住周青岸他们,却堵不住怒火中烧的谢逐。
「哐当——」
殿门被人猛地撞开,正在楞神的贺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见守在殿外的两名锦衣卫跌了进来,极其痛苦地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玉歌瞪大了眼,一句「有刺客」还未出口,便见罪魁祸首大步走了进来,竟是谢逐!
此刻的谢首辅仿佛是变了个人,那天生含笑的唇角虽还上扬这,眉眼间却满是霜雪,立在那两个倒地的锦衣卫身前,隐约有种逼人的威势。轮廓精致的脸庞也全然没了往日的流风回雪,而是变得阴戾森冷,让殿中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难耐的滋味,胸口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首,首辅大人!您这是……」
玉歌目瞪口呆,话都说不连贯了。
贺缈咬了咬唇,只觉得那看向她的眼神几乎淩厉地能将她穿透。
「……你们都下去。」
玉歌看了看神色阴沉得有些可怖的谢逐,又担忧地看了贺缈一眼,直到贺缈朝她点了点头,才躬身退到了殿门口,挥手让殿内剩余的下人扶起那两个重伤的锦衣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殿。
殿外的玉歌刚要抬手掩上门,却见殿内谢逐猛地一挥袖,两扇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阖上。
玉歌:「……」
被那「砰」的一声惊了,贺缈垂下眼,羽睫重重地颤了颤。谢逐转眼已经走到了跟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对上自己的视綫,「御驾亲征?」
他微微一笑,眸色却是冷沉,嗓音里难得带着些咬牙切齿,「爲何不提前与我商议?」
谢逐本就不是个好脾气有耐心的人,此刻已是动了怒,
贺缈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便也不费那个劲,「我也是昨夜刚得知的消息,临时做的决定……」
箍在她腰后的手加重了力道,贺缈吃痛,低呼了一声。
「那爲何昨夜不召我入宫?」
谢逐问。
昨夜……
贺缈目光微微有些闪躲。若不是昨夜急着去谢府找他,她又怎么会听到谢妍说的那些话,又怎么会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更不会一声不响就写了罪己诏决定御驾亲征。
「你给我听着,」谢逐紧抿着唇,面上綳得极紧,一字一句道,「御驾亲征,我不答允。」
贺缈别开脸,「我意已决……你拦不住我。」
「拦不住吗?」
谢逐冷笑了一声,突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随即转身要走。
「谢逐!」
见他似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贺缈蓦地扬起声音唤住了他,「你想做什么?是再复发一次腿疾将我留下,还是说服那些朝臣逼迫我断了亲征的念想,又或是……你还有千百条计策候着我?」
说着,她心头又涌上那股被欺骗的挫败,情绪略有些失控,「谢逐,你还想如何算计我?」
谢逐背影一僵,却只僵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昨夜谢妍的话已被她尽数听了去。
话说出了口,贺缈才隐隐有些懊悔。
她其实没有生谢逐的气,谢逐腿疾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她只庆幸他如今又重新站了起来。可贺琳琅……若是谢逐做这一切的目的是爲了报复贺琳琅……
可贺缈也知道,她不能将贺琳琅的死全都归咎在谢逐头上。贺琳琅,毕竟是她亲自送出盛京的,是她将自己的亲姐姐送上绝路。如果她能在贺琳琅自请和亲时更坚定一些,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贺琳琅和谢逐,都对她了如指掌,都知道她是如何的优柔寡断,如何的软弱,如何的「顾全大局」,所以才会一个两个地逼她至此。
思及这些,贺缈对自己的厌恶便又更深了一层,这也是她执意要亲征的原因之一。
正如她在罪己诏中所说,归根究底,一切都是她的错,也理应由她去结束。
所以贺缈原本也不想再提及这些,更不想让自己和谢逐之间因此生了间隙,可她……她只是一想到自己又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算计了一遭,便心绪难平罢了。
「对不起……」
望着谢逐定在原地的背影,贺缈喃喃道,「是我话说重了。」
谢逐突然缓慢地转回身,面上已没了方才的盛怒,眸底却蕴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是贺缈从未见过的、极爲陌生的情绪。
「我、还、想、如、何、算、计、你?」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嘴上仍说着反问句。似乎每一个字都在唇齿间嚼碎了才吐出来,带着浓烈的涩意,「你猜我还想如何算计你?」
说话间,他已走到了贺缈跟前,视綫凝在她面上,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令贺缈心惊,「苦肉计和反间计都不是上上策,你可知我最想用的法子是什么?」
贺缈皱了皱眉,「随之,你别这样……」
谢逐却置若罔闻,伸手抓住了她,一路拽着她往屏风后头的寝阁里去,直到了床帷跟前,才骤然松开手,将她狠狠甩上榻,随即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