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首辅二字,星曜眸光微动,眼底的冰霜似乎又结了一层,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论直觉,贺琳琅比贺缈要敏锐不少,自然没有忽略星曜的异样,又半挑了眉开口道,「这位首辅大人的本事可不小,国师真应当见见。他从晋入顔不过半年,便已从布衣之身一跃成爲首辅,权倾朝野,势头反而压过了鸾台的周青岸。说到底,他是晋帝的人,陛下对他本该心存顾虑,可爲何陛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却对他信任有加?」
贺琳琅幷不在意星曜是如何想的,只自问自答道,「说到底,还是因爲那张与国师容貌相似的脸。」
她从星曜身边径直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能被一个贋品鸠占鹊巢,看来国师在陛下心中,也没什么分量。」
谢逐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星曜更不是。
通通都是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星曜垂眼,将眸底的异色尽数遮下,略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贋品……」
这十年以来,他最厌恶的一个词便是贋品。
再抬眼时,他已经敛去了所有情绪,面上恢复了最初的淡漠,「我此次回京不过是遵照师命。至於其他事……与我无干,长公主请回吧。」
说罢,便拂袖进了里间,只留下贺琳琅在原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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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沧。
又是天色未熹,一轮弯月还悬在空中若隐若现。玉沧人幷不习惯早起,此刻大街小巷仍是万籁俱寂,倒是谢府灯火通明,几个下人进进出出的,一直在往外面的马车上搬行李。
陆珏在一旁看着那些玉沧特産被装上马车,微微蹙眉,眼下的乌青略显出些沧桑。
老实说,他也没料到女帝这次回京会比离宫时还要匆忙。昨日听说国师回京的消息后,女帝差点连行礼都不想收拾了,恨不得立刻出发。若不是他劝说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到下一个落脚点,女帝怕是就真的动身了。
「头儿。」
彦三刚从客栈赶回来。因爲方以唯和宁翊还在客栈养伤,伤势未痊愈不好日夜兼程赶路,於是彦三便奉命去了客栈,让他们不必急着今日上路,可以跟在后头慢些回京。
「头儿,咱们这一趟比来的时候少了好些人……」
彦三转头看了眼四周,掰着指头数数,「方大人和世子不与我们一起走,谢大人也被陛下允了假,那这次岂不是只有陛下一人要走?陛下怎会如此着急?」
陆珏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若是可以,她恐怕还想长出翅膀飞回京城。这就叫……归心似箭。」
彦三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国师大人都消失两年了,这一遭回来也不知会待多久。陛下若不抓紧时间赶回去。万一又让他跑了可怎么办?」
他正说着,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玉歌不满的咳嗽声,登时吓得挺直了腰杆,死死闭上了嘴。
陆珏回头一看,只见贺缈和玉歌从谢府走了出来,两人皆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
贺缈眼下也同样隐着些乌青,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但瞧着却是心情大好,「收拾得如何了?能出发了?」
趁贺缈不注意,自知说错话的彦三悄悄溜走去搬行李了,陆珏看了眼几乎已经装满的马车,面露难色,「谢夫人命人备了太多东西,马车已经有些装不下了。」
贺缈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能装则装,若实在放不了便留下。还有……」
她想了想,「给我也备一匹马。」
陆珏一楞,「您也要骑马?」
贺缈点头,「你再带上几人,同我快马加鞭赶回盛京。这一车行李留给宁翊他们,剩下的人护送他们回京。」
说着,她转向玉歌,「你不善骑马,便也同宁翊一道回去。」
玉歌急了,「小姐!没人伺候您怎么行?奴婢……奴婢也骑马!」
贺缈犹豫了片刻,却也知道将玉歌这倔脾气留下是件困难的事,只好吩咐陆珏也替她备马。
「还有我。」
陆珏刚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一熟悉的嗓音,清冽温凉,比寻常少了几分柔和。
「谢大人?」
陆珏转身,诧异地看了谢逐一眼,又不由偏头望向默不作声的贺缈,「陛下不是让你在玉沧多留几日么?怎么也急着回去?」
谢逐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颀长挺拔的身形往贺缈身边一站,分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头定定地看她,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又闪过昨日在行廊上的画面,耳根不由地发烫。
贺缈咬了咬下唇,只听得谢逐在身侧沉声道,「陛下隆恩,微臣感铭於怀,但却受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