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陛下,」谢逐不赞同地阻拦,「方侍郎的身份既已暴露,此地便不可久留。」

贺缈冲疑,「可……」

谢逐沉声道,「若陛下还有疑问,大可去下一处探个究竟。臣相信,此事幷非只有上庸一例。可若有人暗中窥伺陛下踪迹,方侍郎此举便已让陛下到了明处。暗箭伤人,不得不防。」

他面上綳得紧,往日的温和减了不少,眉眼认真,反而含了些威势,让贺缈不自觉竟有种被压迫的错觉,点头也点得胡乱随性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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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谢逐一番话,贺缈一行人第二日一早,又是趁着天还未亮便收拾细软离开了上庸城。

半道经过泰江边上的江都,宁翊起了兴致,说水路比旱路风景好。贺缈想到南下走水路的确会凉快些,便索性令陆珏雇了条船,改从江道上走。

船上有七八间舱房,最宽敞亮堂的一间自然给了贺缈,谢逐选了挨着贺缈的右侧一间。宁翊原本想选左侧那间,却不料陆珏半途杀了出来,以自己要护驾的名义占了,害得他堂堂侯府世子只能夹裹着行李,去和最角落里的方以唯爲邻。

夏日天气虽热,却是阳光正好。碧波蓝天相接,教人看得心旷神怡,也减了几分暑热带来的躁意。

贺缈之前出行很少走水路,难得乘船一次,便不顾日光正晒执意站在船头。

看着那澄澈如镜的水面被劈开一道道柔软的水纹,耳畔轻轻拂过微暖的江风,贺缈只觉得身心舒畅,嘴角不自觉上扬。

谢逐从舱房中走出来时,便见贺缈站在船头。他在原地顿了顿,最后还是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玉歌瞧见了他,刚要开口提醒贺缈,却见谢逐朝她摇了摇头,便下意识噤了声,侧身退了几步。

谢逐走到贺缈身侧,幷不打扰她,只顺着她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水面上有条不紊的波纹。

船头江风稍稍大了些,将贺缈垂在腰际的长发扬起,有一缕自谢逐手边似有若无地抆过……

谢逐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就连投在眼下那片淡淡的阴影也随之颤动,微不可察,却显出几分柔和。

他侧头,视綫从船下挪到贺缈的面上,神色专注深沉。

「玉歌,你看这水纹……」

丝毫没有察觉身边已经换了人,贺缈怔怔地低着眼,「一层一层,有条不紊丝毫不乱,看着好令人安心。」

就好像永远不会发生变化,就好像一直是这样的韵律。可这也仅仅只是暂时的表像,一旦吹过一阵风,这水纹就会完全乱了套。

这世间,究竟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变的呢?

她完全看出了神,眸底浮起一丝迷惘怅然。

谢逐知道,此刻她不带任何防备,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像往日里,在所有人面前都要将自己的小心思掩藏好,端出一副震慑人的模样,仿佛像只浑身竪着刺儿虚张声势的小兽,生怕被人勘破软弱。

其实她敏感又多疑。

似乎想起什么,谢逐眸里掠过一丝异样,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松开,那一缕被风扬起的发丝,立刻陷进了他的指缝间,柔软地在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上纠缠……

玉歌站在他们身后,幷未注意到谢逐的小动作,只是却能瞧见他望贺缈时复杂深沉的眼神,心里不由一咯噔。

冲冲没有听到玉歌的回应,贺缈终於从那水波荡漾的治愈景致中醒过神,「你……」

一偏头见玉歌变成了谢逐,她楞了半晌,才张了张唇,声音里带了一丝不确定,「谢逐。」

好险,她差点又脱口而出叫了星曜。

贺缈还记着上次认错人时的尴尬场面,深觉对不起谢逐。

要说谢逐与星曜容貌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可却也到不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怎么她竟总是花了眼要认错呢?

不过尽管她没有叫出口,谢逐的脸色还是骤然冷了下去,唇角虽还含了几分笑意,却未达眼底深处。

只是还未等贺缈察觉出什么,身后却传来宁翊的声音,她的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去。

「原来你们在这儿!」

贺缈转过头,便见宁翊和方以唯都从舱房里走了出来。

见方以唯脸色有些苍白,贺缈朝她走了过去,身后的发尾轻摆,纠缠在谢逐手中的那一缕发丝在他指尖打了个转,也轻飘飘离去。

「……」

谢逐垂眼,面上的冷意又尽数化去,恢复了平日里温润似水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