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因此这民间传言,也只是一个不确定的传言罢了。

如果这个传言属实,那这位大顔女帝和他的梦究竟有什么联系?如果她的确是那个异瞳,爲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十三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又让他忘记了什么……

这些疑问困扰了他将近十年,就像一条望不见尽头黑漆漆的隧道,在层层迷雾中走了许久,直到此刻才隐约看见一丝光亮。

谢逐正胡乱想着,却突然听得一阵珠帘响动。

他幷未在意,只以爲来的又是什么宫女内侍,一转头却是楞住了。

走在前头的薛显探手撩开了珠帘,一长裙曳曳的妙龄女子低了低头,款款走了出来。

女子绾了个惊鹄髻,髻边簪着一对凤钗步摇,身着立领宽袖的彩锦宫装,下头是一袭单丝罗裙,白底上綉着一朵牡丹,以金丝银綫嵌盘出枝叶扶疏,铺满了裙裾。

珠帘在她身后散开,撞出玎玲轻响,她却是立在那没再往前多走一步,微微抬起脸看了过来。

谢逐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眸色不由一滞。

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极是媚人,额间那缀着一小粒珍珠的菱花形朱钿,更是将眉眼衬得格外明艶不可方物。只是那双黑眸幽如深潭,却像是将本该有的光色硬生生吞噬进了漩涡,只剩下清湛的平波……

见谢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贺缈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谢逐面前露出真容。然而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直接,让她竟是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被看破身份。

贺缈斜了一眼薛禄。

「谢,谢先生,」薛禄会意,赶紧开口提醒,「这是皇上。」

「…………」

谢逐回过神,登时垂眸敛了眼中波澜,低身行礼,「草民谢逐,参见陛下。」

「咳——」

贺缈清了清嗓,「平身。」

之前在谢宅时,她除了易容,声音也稍作了改变,就连语调都会刻意上扬。而如今再做回贺缈,做回女帝,嗓音便会稍微低沉些。

「今早陆指挥使突然有要事求见,让先生久等了。」

在暖阁正中的紫檀龙纹御座上坐下,贺缈朝谢逐抬手,抱歉地笑了笑,「先生请坐。」

谢逐回头看了一眼,「陛下,这……不合规矩。」

「陛下,这确实不合规矩。」

薛显忍不住插话。

哪有区区一介布衣面圣时,能在御座下坐着高谈阔论的?若说体恤臣下,陆珏陆大人辛苦了整整一夜,顶着俩黑眼圈过来时,怎么不见陛下给他赐座?

还不是因爲那张脸!

薛禄被自家师父这突如其来的插话吓了一跳,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玉歌也觉得不妥,忍不住朝他摇了摇头。

贺缈偏头看了薛显一眼,虽有些诧异,却完全明白薛显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你们下去吧……留玉歌在这就够了。」

「陛下……」

「下去吧。」

贺缈微微皱眉。

「……是。」

薛显抿了抿唇,领着薛禄躬身退了下去。

贺缈再次开口,笑容丝毫没有防备,「先生坐吧,先生从大晋而来,便是朕的自家人。更何况先生是受义父所托,前来助朕一臂之力,朕也应当礼贤下士。先生不必拘礼。」

「……多谢陛下。」

被她的笑容晃了眼,谢逐没有再推辞。

谢逐进宫后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膝下微微有些僵硬。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坐下时身后那只手还是暗暗在凳沿边撑了撑。

贺缈没有忽视他这一小动作,心中更加确信了陆珏所说的那场意外。

可幼时爲劫匪所伤,分明他才是受害者,造孽的也应当是伤人者。爲何在此之后不能再踏足寺院的,却是他谢逐?而他来寻人,寻的难不成是仇人?

贺缈灵光一闪,突然忆起那日在广福寺,谢逐唤的那声阮阮。难道他所寻之人,名中凑巧也有个阮字?乳名也叫做软软?

谢逐有些失落。

他原以爲无论如何,见到大顔女帝的第一眼必然能分辨出陌生或是熟悉。不料女帝美则美矣,这一眼却只是反应平常,最后他既没能将面前这位女帝陛下与梦中人重合,却也不敢断言两人之间毫无关联。

……许是因爲女帝遮掩起异瞳的缘故?

谢逐低垂着眼。

可即便抛开异瞳不谈,御座上的女帝端重沉稳,谈笑间轻描淡写,半点不失皇家天威,甚至似有晋帝之风……

实在是与他梦中那个娇憨烂漫的小姑娘完全对不上号。

撇开异瞳一比较,反倒是青阮与梦中人更相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