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绯衣内侍领的路和方以唯来时幷不相同。
她们来时走的是桃花林间的小径,此刻身边却真正是百花齐放,入目之处还有芍药、海棠、瑞香,朵朵争艶。
方以唯顾不上欣赏园中风景,她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女子的家世,却一直在猜测女子的身份。
在还没有确认身份之前,她甚至谨慎地没有和女子幷行,而是落了一步跟在身侧。
「近日方大小姐和宣平侯世子的婚事,倒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女子微微侧头,意味不明地翘着嘴角,「看方小姐满面愁容,似乎对这门婚事幷不满意?」
听女子又提及婚事,茯苓有些紧张地盯向方以唯,生怕她又急火攻心扭头就走。
方以唯沉默了半晌,才抬头,直直对上女子的视綫,「的确。」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女子一怔,随即笑出了声,「方小姐比我想得要直率。」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宣平侯世子也的确不是什么良配。想来能入方小姐眼的,必得是能出将入相的麒麟之才。」
方以唯摇头,「我只是不愿谈婚论嫁。无论什么人什么门第,都一样。」
「哦?」女子有些诧异,「如果我没记错,方小姐已到了适婚之龄。若当真过几年才谈婚事,只怕会懊悔自己白白蹉跎了好年华。」
「待字闺中是蹉跎,出嫁后又有何区别?后宅女子始终都是笼中鸟,变得不过是囚笼的名字而已。」
方以唯不疾不徐跟在女子身后,斟酌着开口。
女子回头看了方以唯一眼,眼底竟是出奇的亮。
再开口时,话中多了几分试探,「那么,若有朝一日穿云破雾,方小姐又有何打算?」
「我……」
方以唯张了张唇,话在嘴边打了个弯,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内侍将她们引上了湖上的七折桥,岸边柳烟脉脉,已经隐约能看见人影,少女们的娇笑声断断续续传来。
女子在桥边驻足转身,本在前面领路的绯衣内侍也随即停下,在桥下躬身等候。
冲冲没有听到方以唯的回复,她挑了挑眉,面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罢了,是我唐突……」
「我又能有何打算?」
方以唯突然走了过来,低声道,「不过是欲渡无舟楫,临渊而羡鱼。」
话毕,便径直从女子身边走过。茯苓赶紧小步跟了上去。
女子楞了楞,直到看着方以唯走远才失笑出声。
「陛下,你笑什么?」
她身后,宫娥不解地问。
「欲渡无楫,临渊羡鱼,」永初帝贺缈摇了摇手中的沉香扇,笑意斐然,「这是怨我没能给她一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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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是什么人啊?小姐竟与她说了那么多。」
茯苓好奇地问方以唯。
「你可知,宫中内侍的服色自有规制,之前引我们进宫的不过是四等天青,方才爲那位领路的内侍却是一等绯色。那位的裙尾袖口上饰有金箔,是只有皇亲国戚才可用的贴饰。且方才与我攀谈,她不仅没有寻常女子的骄矜,还会下意识显出久居上位的姿态。这宫中,年纪与我相仿又能有此等气度的贵人……」
方以唯抿唇,「你觉得有几个?」
茯苓被她说得一楞一楞,脑子里绕了几个弯,才倒吸了口冷气,「小,小姐!她不会就是……就是当今圣上吧?可也不对啊,皇上不是天生异瞳吗?」
永初帝天生异瞳这件事,在大顔是妇孺皆知。
传闻永初帝贺缈出世那日,大顔……那时的国号还是北齐,北齐皇宫内开了满池莲花,是数百年难遇的祥瑞之兆。前国师入宫进言,称北齐命脉悬於她一身。
然而除了帝星的命格,这位女帝偏偏又是天生异瞳,被预言了弑父之命。
这些宫闱秘闻,一传十,十传百,个中细节已无处考证。只知先帝贺归动了杀心,但尚在襁褓中的贺缈却侥幸逃脱,流落到了大晋,被那时还是废太子的晋帝收爲义女。
七年前,晋齐交战。
晋帝率兵亲征,贺归爲不输北齐士气,也领军出征,却偏偏在战场上被年仅十岁的贺缈一箭正中咽喉,当下毙命,正应了那弑父的预言。
皇帝战死沙场,北齐元气大伤,节节败退。
晋齐和谈,晋帝扶贺缈爲北齐新帝,且北齐向大晋称臣,但仍可保留帝号,行使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