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回应身边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叶砚几步就跨到了容清的身边,伸手就按上了她的肩膀:「清清,我到了,你怎么了?」
「阿砚。」容清这时候才终於抬了头,明明是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神,叶砚却看得揪心,「他们把药弄混了,可是不肯重新抓药。」
「阿砚,不能把抓错的药给病人,不可以。」
恍惚间,叶砚觉得他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候,那时候容清的父母才刚刚去世,他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小小的容清跪在师公的面前拜了师,红着眼睛却声音平静,说我要做一个医者,就像我的父母一样,救所有能救的人。那时候她的神情,就像是现在一样,带着哀伤,却平静而坚定……
强行克制住想要把人拥进怀里的冲动,叶砚最终还是只能将手覆上他的头顶:「嗯,别担心,不会的,有我在,不会的。」
……
「想什么呢?」
「没什么。」容清浅笑着摇了头,系上安全带,看着叶砚挂了挡,发动了车子。
最后的最后,还是叶砚出面,解决了问题。长宁是私人医院,叶砚虽然只是个年轻医生,却更是院长的儿子,说话很有些分量,更何况……他还打了电话给师兄,师兄当场就发了火,所有用到王不留行和石莲子的药方全部重抓。容清和叶砚都留了下来,和药房的众人们一起核对着处方笺、帮忙抓药,甚至,出乎容清意料的,连赵缘,也在把药带给方医生之后又回到了药房来帮忙。
事情比预想中的要好很多。两味药究竟是什么时候搞错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但是在检查草药的时候,发现编号在7193之前的药都是没有问题的,而之前发药,才只不过发到7174号而已,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害病人服错了药,只是……
「阿砚,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没有办法解决,最后还要靠你来给我收拾残局。
「胡说什么呢?」正在开车的叶砚分神看了眼身边的人,她脱了白大褂,放下了头发,微微低着头,垂下的长发几乎将她的侧脸整个挡住,却还是能看到她脸上隐隐透出的苍白,眼见着路口正是一个红灯,索性停下了车,挂了空档,然后侧身,伸手替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手下柔软的触感让他终於还是忍不住,手移到头顶,揉乱了她一头青丝。
「今天要不是你,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叶砚在她的头顶揉够了,终於消停了下来,仔细地替她将被揉乱的头发一点一点理顺,「清清,不要多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容清怔了怔,发间的触感温暖而轻柔,没有弄疼她分毫,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宋俨笨拙却小心地替自己吹着头发,一样的令人安心,却又分明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清清?」
「嗯,我知道了,绿灯了,开车吧。」容清回过神来,只是笑了笑,应了声后便不再说话。
因为先前在药房的一顿折腾,早就已经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连下班的高峰期都已经过了,不再像从前的那些日子一样,要坐在宋俨的车里等很久,才能看到车队慢慢地向前挪动着,容清却一下子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莫名地有些失落,侧了头愣愣地看着窗外,有些茫然。
「清清,到了。」把车停在容家楼下,叶砚下车,绕到容清那侧替她打开了车门,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俯了身,笑道,「不请我上去吃个饭吗?我想念清清的手艺很久了。」
「好。」容清收回看着反照镜的视线,一边起身,一边仰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点头应下,视线却还是有些飘忽,她刚刚……好像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车,很眼熟,就像是……算了,怎么可能呢?容清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跟着男人的步子拾级而上,已经说好了暂时不见,他这时候多半正在应酬,再不然就是在家里吃着精致的外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
宋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一下班,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容家的楼下,容清家的窗户看去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很显然主人并没有回来,他本想掉头回家,却冲冲踩不下油门,终於还是认命地坐了下来,就这么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车里等着,直到……
直到天完完全全黑了下来,他才看见他等了几个小时的女人,从另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然后和他一起进了楼。天黑了,路灯却亮着,他清楚地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仰着头对着那个男人笑,而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和容清相似的气质,动作和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宋俨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手搭在了车门把上,到底还是有些无力地垂了下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双背影,直到他们终於在视线中消失,然后楼上的那扇窗户里,灯亮了。
这一天晚上,有谁在车里按着隐隐作痛的胃,红着眼抽完了一整包烟,直到看着叶砚重新回到车里,绝尘而去,而楼上的那盏灯也倏地暗了下去,才终於发动了车子,掉头离开。
容清,我信你。你说要时间,你说暂时不要见面,好,我都答应你,但是这是我最后一次的纵容。我信你,千万……不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