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容清愣了愣,看着他递到眼前的空碗,和他那快跟刚才喝下去的中药一个模样的脸色,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终於在看见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时,堪堪忍住了笑意,清了清嗓子,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怕苦还硬要逞强,生怕吃话梅被笑吗?这个人……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啊,至少,别扭起来,居然有那么些小孩子气……
……
一开始的时候,容清只不过是不放心他的伤,打算带他回家处理一下伤口罢了,可是后来,好像自然而然地,这个男人就这么在家里住了下来,等到容清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只不过暗暗感慨了一声幸好阿池不在家,否则,大概就又要生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了吧?
容清说,你要是无聊,书房里有书,或者看电视也行,宋俨就这么瘸着一条腿,漫无目的地晃进了容家的书房。
整整两个书橱,有一大半他看不太懂,大约都是各种各样的医书,古朴的名字和字体昭示着它的渊源,有一些甚至是连书页都泛了黄,却每一页都平平整整,保存得极好,偶有些破损,也都被人小心地粘好补上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容家长辈还是那个少女做的。宋俨忽然觉得,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为什么她对医者会有那样深沉的执念。
除了那些医书,另一小半看起来就好懂多了,多半都是些电脑方面的书,还有些军事杂志之类,看来应该就是她弟弟的了,宋俨随手挑了本,就回了客厅。
容家的客厅是和阳台相连的,宋俨回去的时候,容清正在阳台上做作业。她似乎并不太喜欢书房,反而在阳台摆了桌椅,白天的时候,就在阳台上做作业,偶尔累了,就看看医书,或者干脆就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那天无意之中看到了她的作业本,宋俨才知道她如今正是高一的暑假,她的名字叫做容清——名字很适合她,清清淡淡,却又让人觉得……温暖。
是温暖吧?就像是现在……宋俨微微侧过头看向阳台,她正伏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做着作业,神情认真,却仍旧是像平时一样的安然,阳光很好,她并没有开灯,从窗外照进的阳光就这样洒了她满身,从发顶开始,将她的头发染成近乎金色的模样,然后一点一点,勾勒出她温柔的眉眼,宋俨忽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心底弥漫开来,有些陌生,却似乎……并不让他排斥。
「有事吗?」察觉到有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胶着,容清有些疑惑地抬了头,看向视线的来源,忍不住笑意又深了几分——自家弟弟虽然也生得高大挺拔,但到底是年纪还小,他的衣服穿在男人身上,无论是袖子裤管还是衣长,都短了不少,一身极不合体的衣服,让原本冷厉的男人在这时候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滑稽,好像连原本萦绕在他周身的那种疏离感都硬生生地淡了几分。
「……」宋俨语塞,一时间竟然有一种被看透了的狼狈感,看着容清那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比往日更加明媚了几分的笑意,愣了许久,才终於憋出一句:「什么时候吃饭?」
话一出口,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面上却也只能装作不动声色,淡淡地低头去翻杂志。
「哎?我现在就去做吧。」容清倒是不以为意,只当他是饿了,起了身往厨房走,却没有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男人,手里的杂志分明就是……拿倒了的……
厨房的门是侧拉式的,木制的门框上嵌着磨砂玻璃,从宋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他知道那个少女是在里面忙碌着,洗手作羹汤。这样想着,不知为什么,竟生出一种欢喜和满足来,连先前的尴尬也都一起忘记了,似乎满眼都是那个人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渐渐地超出了预料?宋俨垂眸,神色晦暗不明……
宋俨走起路来还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过已经没有大碍,见容清端了菜出来,很是自觉地起身,洗手准备吃饭。
「出来的时候顺便拿一下碗筷吧,」容清一边放下汤锅,一边回头道,「就在流理台下面第二个抽屉里。」
宋俨应了声,找到了两副碗筷。
容清煲汤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放一些药材进去。说实话,中药的味道的的确确让宋俨很是厌恶,不过药材放在汤里一起炖,虽然味道有些特别,却好像也并不难喝,一碗汤下肚,宋俨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暖意和舒畅。
「我之前替你把过脉,你胃寒挺严重的,以后要记得好好养胃。」容清又盛了一碗汤递给男人,「我放了些黄氏,补中益气的,你多喝些,正好黄氏生肌,对你的伤也有好处。」
男人配合地接过碗,安静地喝着汤,容清见状,满意地笑了笑,低头吃饭,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谢谢」,等到她抬头的时候,却只看见男人正面无表情地低头喝汤,不禁微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