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上哪弄来坦克。
贺津行摆摆手,脸色依然很难看。
棚屋区去过太多次,贺津行清清楚楚,那窄小的巷道,消防车根本进不去。
窗外的阴风怒号从未停歇,周围建筑的供电陆续断开,贺氏大楼的电也在撑了一会儿后彻底宣告玩完——
“啪”地一声短路跳闸声后,备用电源开启。
站在比前一秒暗了几个度的昏暗光线中,有人掏出手机看了眼:“刚刚来的短信消息,供电局的通知,全市停电。”
想到贺津行方才提到的“信号中断”的问题,人们突然内心惶恐,纷纷散开,不约而同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贺津行与刘秘书面面相觑,贺氏掌权人冲他的秘书弯了弯唇角:“没有电话要打吗,一会可能就打不通了。”
语气轻松的调侃中,刘秘书沉默半晌,眼前的人明明知道他的父母家人都在外省,这会儿也不会立刻知道江城的情况,并没有十万火急需要打电话的理由——
闭了闭眼,刘秘书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可怕:“如果您想听,我的意见是,不要去。”
贺津行轻笑了声。
“刘秘书的意见我向来是不太想听的。”
男人说,“不去不行。”
贺津行在心中有一把秤。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把秤保持着极度的不平衡,秤的另一端空空如也,在这边死死压住的,全部是关於他自己的一切:权利,野心,追逐,自私,控制欲……
这一切的一切铸造成了一个完整的、礼貌温和却实际上不容任何人亲近、逾越过某条红线的贺津行。
他本人在距离这条线很远的地方,矜贵而高高在上,端坐在属於他自己的王座,俯视芸芸众生。
直到某日被拉下王座,站在线的那端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冲他挥挥手,一言一笑间,将他引渡过了那条他以为永远不会跨越的危险红线——
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天秤的那头已经向着凡人该有的平衡倾斜。
他曾经感觉到不对,想要及时收手,在成年礼宴的那个休息室门前,他试图将天秤扶正回归到原本的状态……
犹如经验最丰富的水手,汪洋大海之中,抛下了并不知道能不能触底稳固的船锚。
任由直觉告诉他,接下里他可能面对是从未见识过的惊涛骇浪。
他也会心中升起惶恐,隐约不安,想过喊停。
但是那好像无济於事。
当他一声叹气,闭眼放任一切犹如荒草狂野生长,大概就已经料到了早晚会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他主动地放弃了把控权,亲自踹翻了那把印刻着利己主义最高权威象征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