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举起拳头,“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人拉。”
元大宝耸肩,一副不计较但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由此,嘉树晓得男人哭不是一件好事。
嘉树开始默默关注起爸爸和自身来,好几次对着镜子左右看,长得很像,父子无疑了。
那么,是什么让父子完全不同?
“嘉树——”妈妈在楼下叫,“爷爷家的车来了。”
每个周末,白女士会派车接全家人去聚餐。嘉树很喜欢奶奶,喜欢她家那个超大的后院草坪,当然更喜欢爷爷给他养的那匹马。
他冲下楼,抱着蓁蓁飞奔去后座。
爸爸嘀嘀咕咕很不满意地去前座,“老头子真是烦人,每次去吃个饭都要听他演讲半天。你说他是不是要老年痴呆了?咱们要不把他送敬老院去——”
妈妈也上后座,但会伸手打他后脑勺。
蓁蓁好奇地问,“哥哥,什么是敬老院?”
“就是老年人住的地方。”嘉树言简意赅。
“老年人住的就是敬老院啊?”蓁蓁懂了,“那爸爸老了,是不是也要过去?”
爸爸一脸受伤地扭头,“蓁蓁,爸爸是不是你的宝贝啊?居然舍得送出去吗?”
蓁蓁很不明白,“可你不是说爷爷也要去吗?”
爸爸伸手用力按嘉树的头,“儿子,不要乱说话。”
嘉树摸了摸头,闷闷道,“妈,老爸好幼稚啊。”
骑马的时候,和房中铭一起。
一老一小的相处模式,大多数是骑马、下棋、聊天。嘉树觉得爷爷话不多,可以给出很好的意见,而且不会烦人。他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会问他。
“爷爷,你哭过吗?”嘉树直接问的。
房中铭拉着缰绳,不快不慢,身体随马身起伏。
“哭?”他好奇。
嘉树得帮爸爸维持尊严,没说是谁。
“每个人都哭过。”
嘉树好奇,“元叔叔教大宝哥的,流血不流泪。”
房中铭就笑了,也不说对不对,开始讲过去的故事,“你元叔叔从小和你爸好,每天放学都会一起玩儿。你爸外向,他内向,经常一个人说一个人听。他成绩好,不主动惹人,但是有人惹的话一定会怼回去,和班上同学关系不是很好。有一波小男生,就在路上堵他,要打架。他就不是那种求饶的人,第一次挨打还挺惨的,回家大人问也不吭声。”
“找你爸,说要打回去。你爸帮他找了你赵叔叔,还有另外几个,也去堵别人。发展成打群架,一帮半大的小伙子,用棍棒砖头,打得不可开交。路过的人报警,全给逮进去了。你爸算是主谋,把我和你奶奶都请过去,要配合教育。”
“他死撑着不道歉,说是别人欺负他可以但是不能欺负他兄弟。我很生气,是你奶奶好歹把他弄出来,回家让医生看,胳膊骨折了。傻小子一直忍着不说,等见了你奶奶才哇哇哭。”
嘉树晓得骨折是什么滋味,他摔打着长大,蹭掉皮也会痛的。只是没想到,爸爸居然还有那么刚的时候。
骑完马,嘉树才发现爷爷奸诈,根本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回家的路上,蓁蓁不太舒服,爸爸一直催司机开快点。妈妈说他不懂事,开车就是要稳当,慢慢的才好。
嘉树别开脸,到家后小声问,“妈,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爸爸呀?”
妈妈笑,捏捏他脸蛋,“嘉树,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爸爸了。”
他忍不住还是说了,“可是爸爸会哭,一点也不帅气。”
妈妈笑出声音,他忙拦住,“别笑大声了,爸爸听见不好,会伤心的。”
“你爸爸呀,也有很帅气的时候,但那样就太刚了,他是毫无保留地把最柔软的地方都留给家里人了。”
嘉树略有点吐槽,“我不喜欢他早晨敲门马上就进房间。”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啊,说是害怕——”
嘉树赶紧道,“我那时候还小,现在都长大了。”
长大了?妈妈疑惑地看着他,最后比了比身高,确实是长大了。
“好吧,我会转告你爸爸,咱们嘉树需要隐私了。”崔玉想了想,好几次嘉树一个人偷偷摸摸洗内裤,勉强同意了。
嘉树有些为难,叮嘱,“你委婉点儿,别太直接了。”
妈妈瞪眼,他不好意思道,“我怕他哭——”
妈妈揉额头,应该是苦恼的。
嘉树觉得自己没有错,摸出厨房。
路过客厅的时候,蓁蓁缠着爸爸读故事听,他随手拿起一本小王子读起来。
他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念到“我太年轻了,甚至不懂得如何去爱她——”便走走过去。
蓁蓁在吸鼻子,爸爸看着还算冷静,可是已经泪流满面了。
果然又哭了。
他有些嫌弃地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道,“赶紧抆抆吧。”
爸爸接了纸巾,说谢谢。
嘉树深沉地叹口气,有这样的爸爸真是没办法,不过他还是决定和他来一次男子汉之间的谈话。
他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身体变化,请不要随随便便进他的房间。
次日一早,嘉树对着红豆稀饭无语。他瞪大双眼,逐一检视父母。
妈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抱着蓁蓁去外面传鞋子。
爸爸摸着鼻子,追着老婆出去了。
什么少年威特之烦恼,在这个家永远都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