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这边的麻烦?」高长青的声音响起,少了下午时候的娇憨,多了几分麦芒,「你把我当麻烦?」
他转身,高长青换了一身长袖和长裤,显得利落了许多。
「你爹妈没和你讲好?认识认识,培养感情?」她上前两步,「以为就你一个人忙?年前谁不是一堆破事?要不是白阿姨诚心诚意,我和我妈能丢了那么一摊子跑这天涯海角来?等了你两三天,好脾气都磨没了。见了人,还被甩脸色,你想干啥?」
「合作,起码要有诚意。」她把下巴仰得高高的,强行对上的他的眼睛,「对吧?」
大房偏头,第一次认真看她。
这女人被白女士夸奖了小半年,说脾气好,情商高,学历强,父母和满门亲戚都是技术官僚。他刚开始哼哼哈哈敷衍过去,偶尔几次聚会远远见了抬腿就跑,以为自然而然互相便知会了。没想到,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并且干脆挑明了。
这事儿推进到这种程度,一是白女士的态度分明,一是房中铭没反对。
父子见面时间少,就此事只在电话里寥寥几句。
「你妈给你安排的。」房中铭的开场白,「你觉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不就那样嘛?」他当时有些吊儿郎当,「反正对你们而言人尽可儿媳,我的态度不重要。」
「你的意思就是满意了?」房中铭很刻意地反问一句,「都按你妈的安排办?自己没意见吗?」
「也好。你妈一向管得多,不过这会选的人还不错。我见过小高几次,很大方得体,你好好和她接触接触。」
房中铭满意高长青?
大房再看她一眼,笑了一下,「你难道不觉得是麻烦?本来事情多,还被拉过来强颜欢笑?既然是培养感情,哪儿不能培养了?」
高长青双手抱胸,「你想干啥?」
「不如这样。」他向她走了一步,「我和我妈说带你回海城培养感情,如何?」
她一挑眉,「你要干啥?想用我当挡箭牌?」
「话不能这么说,是双赢。」
她哈了一声,道,「赢什么?」
「你想要啥?」他问。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房氏——」
大房哈哈大笑,「那你就找错对象了呀。」
高长青有些恼怒,他却接着道,「你想要房氏也不难,但得找准目标。要么把我妈踢下台,我心甘情愿叫你小妈;要么把我小叔房中擎搞定,我高高兴兴叫你小婶婶。找我?你不晓得我出了名的败家子?」
高长青愤愤,两手叉腰,「你不是败家子我还不找了。咱们打个商量,协议结婚。等结婚后,你继续在外面随便玩儿,我帮你把房氏的工作接下来。夫妻齐心,还有什么搞不定的?」说完,她诱惑了一句,「你不觉得你父亲偏心吗?好好的儿子不培养,却拿远房的弟弟做接班人,也实在太——」
大房冷笑一声,凑近了看她的脸,「也不大的呀。」
她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你脸也不大嘛,怎么野心那么大呢?」他站直了,「没意思,我走了。你想嫁,自己搞定我爸妈试试。」
几年前,如果有女人这样蛊惑,他指不定还真就接受了。合作婚姻,事业夫妻,生一两个娃当做合资产品,再好也没有的事情。
可现在,只想想就没办法接受。
他急切地原路返回别墅,上楼,将还没规整好的行李箱重新合起来,拎在手上。
他完全想岔了,以为自己跑来能改变什么,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对诸如白女士和房中铭这样的成功人士而言,委屈求全没用。
下楼,敲开白女士的房门。她正和李婉交待事务,见了他来便让李婉离开。
大房让开李婉,随手将房门关上,道,「妈,我得走了。」
白女士见他那样就生气,好说歹说人给弄过来,却把客人得罪了。儿子心思不在结婚,还不配合,连面子工作也不作,丢脸的是她。
她用力在妆台上拍了一下,「好不容易好了几年,又要犯病了?刚来就走,你把我和高家还有另外几家人晾着?」
「第一,我现在不想结婚;第二,房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第三,小叔现在干得很好;第四,我不喜欢高长青或者别的谁,她们也未必多能看得上我;第五,爸那边我会亲自去说,不用你操心;第六,我自己有想做的事情,你要是因为我不配合结婚不高兴的话,我可以在开年后筹集资金将你从爸那边要来投给我的钱都还回去。」大房前所未有的冷静,「从小是外公带我,等我性格差不多定型了,非带回来改姓房。我那时候反抗,你觉得是小孩子闹别扭,根本不放在心上。从读书,吃饭穿衣,到后面留学选专业,在等后来回国每天的行程,你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掌控了吧?」
「前面我体谅你辛苦,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现在要三十了。」大房将行李箱拎了拎,「你自己想好是要个听话的窝囊儿子,还是要个管不住的能干儿子。」
白女士气得脸发白,坚持道,「你爸——」
「我说了,我去解决。」大房不耐烦道,「你用我爸压我多久了?你以为把我养成所谓的好儿子,他就能爱你?」
白女士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脸煞白,摇摇欲坠。
「妈,对不起。我知道你爱我,也晓得你为我谋划很多。可你应该更爱自己一点,不必委屈自己,不必配合别人。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又不是只我爸一个男人。你们现在不方便离婚,但不影响你找个爱你的男人——」
从来父亲对母亲偏冷淡,母亲一向不太看得开,更在两人唯一的儿子身上下功夫。大房并不是不晓得,私心里也同情她居然会爱上一个冷心冷肺的男人,因此一边抱怨着反抗一边忍耐。如果连他也放弃了她,作为妻子和母亲,白女士是悲哀的。可现在,他不能继续下去了。
一个水晶香水瓶丢过来,大房被躲,太阳穴被砸中。瓶子落地板上,纵有厚厚的地毯缓冲,依然碎成一片,可见白女士是真气极了。
大房对她微微一鞠躬,坚持道,「妈,我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需要主动追求,而不是等候。
他离开那地方,犹如挣脱了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