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风凉话，之前不还是对他有期待吗？难道被伤了一回，能马上收心？

崔玉还没生完气，大房后脚便跟出来了，额角上有点抆痕。他嬉皮笑脸，戏着问，「老崔，揍舒服了吧？出气了吧？你要心里还不爽再打我两下都行啊。要是你那边没问题了，我就帮你定机票了？」

她看着秦老师手里亮闪闪的水果刀，很有冲动夺下来扎他几下。可惜秦老师有所觉，赶紧往后面挪了挪。

「滚，要去你自己去。」

事情本来这样便该结束，可随后那个周日，白女士居然驱车去了崔家楼下，拜托她下楼聊聊。

她那时正在看崔明生把玩一个用玉石废料做的小印章，接到电话的时候十分诧异。在房家的别墅陪读几个月来，白女士保持着一个周探望一次的频率，其它几家的家长差不多。更偶尔，那几个少年会被接出去，去外地参加各种留学需要的考试或者面试，多见的也是他们家里的亲戚或者朋友。

如白女士这般屈尊降贵，挺少。

也不知为的是什么事情。

崔明生见她疑惑，道，「快下去吧，别让阿姨等太久。」

「不是，如果有事情的话会让妈妈告诉我呀。」她没想通。

「你妈又出差了，总归是觉得直接和你谈比较方便。快去——」

崔玉下楼，白女士的豪车远远地停在小区门口的便道边。她没带司机助手，自己开的车，笑眯眯打开副驾的车门请她上去。

她心里有点打鼓，坐上去叫了一声阿姨。

「哎。」白女士答应一声，「小玉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平白无故的夸奖。

「难得你有一天休息还让出来，抱歉啊。」她再道歉，「也是逼得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原谅阿姨。」

她看着白女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院的，从前感情就很不错，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什么矛盾。我信任她，她也不是小器的人，比普通的朋友还要好很多。」

崔玉没评价，李婉从白女士手里支工资，当然不会有任何不满。

「从前就听她说你成绩好，自觉性高，自制力强。我家白林就不行，任性又贪玩，谁也管不好他。他的朋友们和他玩得好，小孩子们拢成一团敷衍大人。我是真没办法了，开头找你妈妈帮忙，本来高一就想把你弄过来一起读书，想着能影响他变得好些。你妈推辞了好多回，说你年龄小没定性，怕心理有落差。」

「后来实在推不过去，才把你转学来这边。这件事其实是阿姨对不住你，给你道歉。」白女士说得十分真诚。

崔玉有些惶恐，忙不迭摆手，「白阿姨，你太客气了。我现在适应得蛮好的——」

「这就是我要感谢你的地方。」白女士表情很舒心，「白林以前只想着跟我和他爸爸较劲，交白卷，逃学，夜游，冷不丁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管吧，真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情来；要管呢，他更叛逆。你去了后，他完全变了，月考的成绩每个月都有提高，最近一次还爬上班级前十了，对不对？」

她看着白女士的红唇，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要让她做什么吗？

白女士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好姑娘，你做得很好。」

崔玉拒绝道，「阿姨，我什么都没做。」

白女士又笑了，「还不居功呢？秦老师都告诉我了，他出门去哪儿你都跟着，晚上盯晚自习，为了鼓励他月考还故意打赌，对不对？」

崔玉不说话了，直盯盯看着她。他们打赌和激励他上进无关，偏她这么一说，显得她是故意的。

她手上稍微用了点劲，「希望你能让他继续保持这个势头，别再故意和家里较劲。这段时间他是不是特别想去看一个表演？还要拉着你去？」

崔玉还是不说话。

「阿姨知道，临近考试了肯定不方便。可他的个性就是那样，不满足肯定会出更大的蛾子。算阿姨求你了，你陪他去一趟吧。好不好？只是一个表演，只耽搁一个半天，阿姨会补偿你的。」

她咬唇，脑子里一团乱。秦老师管生活，居然细到这些事情也会报告。

「你爸爸现在主要养身体，你妈妈天天被我指使着到处忙。这是小事，要告诉你妈妈她肯定顺手就办了。可我觉得你已经成年了，不能罔顾你的意愿，而且也不想她过於操心。直接来找你，希望你自己做决定，别让你妈烦恼，好不好？」

「白林喜欢什么东西也就是一段时间，过了那个劲儿就好了。你先满足他，完事了我再批评他。」她叹口气，「最近他们父子关系很恶劣，我怕再僵下去他爸会有别的想法了。怎么说也先让白林软下来，哄着他把学业做好，等过年的时候漂亮成绩单一交，在他爸那儿也好说话，对不对？」

「你大了，也给父母分忧，是不是？」

「白林脾气别扭的，很不喜欢大人插手管他的事情，你就别说我来找过你了。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姑娘，肯定不会让阿姨失望，对不对？」

崔玉除了「我想想」外，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时间过去很多年，只记得后来秦老师看她的时候有些愧疚又不太自然的眼神；以及那天的风很急，雪花有点大，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