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没功夫管自己和小唐的焦虑,大半的心神放在崔玉身上。她皱眉他就站不住,她忍耐着他就额头冒虚汗,只在心里重复两个字,完了,完了。
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去看看后面。」他小声对小唐。
小唐马上开了后堂的门,请崔玉进去。
然而更糟糕了,后堂摆放了诸多设备和原料,各种浓郁的味道扑出来。只一秒钟,崔玉变了脸色,居然摀住了口鼻。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她对他态度一直不怎么样,但有外人在的时候绝对尊重他老板的权威,不可能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
她做了,证明她忍耐到了极限。
大房低头,看了一下深色的地板砖,抓住崔玉胳膊。
「怎么了?」她捂着嘴巴模糊发问。
他牵着她忘回头,穿过店堂出门。果然,一出门她就放下手,并且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喜欢就别勉强。」他说,「里面确实太闷了,你站外面缓缓。」
崔玉为自己解释了一下,道,「太甜了。」
「对,你不喜欢我吃糖。」他声音有点轻。
确实没见过这么喜欢糖的男人。
「为什么?」他问,「你不觉得糖很好?」
该怎么说呢?
她想了一下,「很难理解。喜欢吃糖就够了,可爱糖爱得老婆也要找那样的,太夸张了。」
大房呈现出一秒钟的痴呆样,什么叫做老婆要找糖一样的?他眨了眨眼睛,想再说点啥,可手机响了。这种关键时候肯定不想接电话,可它一点也不识趣,持之以恒地响。
「接电话啊,怎么发呆?」崔玉说。
他哦了一声,摸出来,是欧阳北。他不动声色看她一眼,退开一步道,「你车里坐会儿,我再进店里看看。」
去呗,应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谈。
大房冲进店,被他们莫名来参观考察又莫名出走搞得忐忑难安的小唐垮着脸丧气,见他再进来,以为是宣判死刑,一副绝望的样子。大房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想啥,窜进后面的制作间,赶紧接通了电话。
小唐悄悄站门边听,等待着命运的铡刀落下来。
「喂——」大房接通电话。
「我刚挂了电话怎么觉得不对劲呢?」欧阳北的声音带着戏谑,「想了一会儿才想通,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为啥要找崔玉回来?」
「搞清楚了啊。」
「那你对她说那种话?哪个女的明恋你许多年,结果死心跑了才被赏个女朋友的位置会开心呢?咱们就打个比方好了,比如说你追崔明烟很多年了,已经死心了,结果她跑来说我看你追得还不错,给你个备胎的位置。你说你气不气?你TM撕了她的心都要有了吧?」
「她不会——」
「所以你会?」
大房没话说了,「我就是——」
「别就是了,总之老崔那样人肯定早就看穿你了,有了这个前提你干啥都不好使。」
神棍一样,说对了。
大房用力抓了抓头发,「那你说要怎么整?之前说不能去任何和崔明烟有关系的地方,我就带她来糖坊。你晓得我就好吃个糖,搞了个糖坊玩玩,还是和老崔一起建起来的。都这样了,她为啥还不开心?居然说什么我把糖果当老婆的屁话——」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问题的症结,你到底知不知道老崔想要什么?你留她又是为什么?没想清楚贸然出手,你这是昏招啊。」欧阳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对,你平时虽然二了点,但也不傻,好不容易抓到她的行踪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手。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提前了?」
大房看着窗户直愣愣发呆。
「你装什么死?老子还等你回话啊。」
他低头,空着的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半个月前发现她踪迹的,本来想当时就去找她。半路上冷静了一下,要贸然去了肯定讨不了好。我就和勇哥商量了,干脆跟着她一段时间查查行踪。我本来以为她离开就撒撒娇,想提点什么条件,所以观察观察看她要什么。结果她小日子过得真逍遥,自己弄好吃的,看表演,约会。我以为还有时间,等彻底想明白了再行动不冲。可不出手不行,我得把她稳住,套住了,不然——」
「不然怎么样?」好奇得很。
「你知道我跟着这半月还发现啥了吗?」他不答反问。
「啥?」
「她居然和一个野男人约会。约会就算了,还倒贴。你说,她那样死活不吃亏的人居然倒贴男人?这算怎么回事了?约会她去接,吃饭她订餐,付账也是她给现金,完事了还要送回去。她是找男人还是找儿子?还是找小白脸?」大房几乎是用吼的,足见其崩溃。
欧阳北笑了,「也差不多吧,人对你也那样。」
「狗屎,老子可都是付账的。」
「对对对,你就付个账,了不起。所以呢?指不定人家是请客——」
「屁咧。老子开始也以为是请客,毕竟他们平时也不咋联系,电话短信也很正常。我就让李希去盯着那野男人,结果你猜他干啥了?」
大房一惊一乍,欧阳北的耳膜有点受不了,他还得应和着问,「干啥了?」
「昨儿晚上到处找花店买花,还跑去买戒指。这男人怎么那么寒酸呢?那破烂花,那素圈的戒指,也能拿出手?可我就觉得不对劲,一晚上没睡着,大早跑过来截人——」
欧阳北明白了,开始有点憋笑。
「我,老崔居然穿红?」大房已经要疯了,「她以前不是从来不穿红的吗?说俗气,说不衬她肤色,说穿起来丑死了。穿红就算了,大雪天就一个薄外套,冻成狗样子——」大房完全没自觉话已经开始酸溜溜了。
「你说,他们都这样了,老子能不干点啥吗?把她弄上车,没一会儿李希就发短信来,说那野男人在民政局门口等。我去TM,老子今儿要不来,她是不是就要和人领证了?有她这样没良心的吗?老子辛辛苦苦找了四个月,她倒好,放放心心找男人结婚。还有没有天理了?」
欧阳北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但又十分幸灾乐祸,勉强忍住看戏的心情发出一声,呵呵——
「所以,你一开始就晕头了,提什么补偿和女朋友之类的鬼话来稳住她?」
不然呢?怎么办?
「没稳住,李希那边又来了噩耗,你就想提旧情?」
急了,只能这样。
「你怎么就不想想,对你来说是旧情,对她没准是旧伤呢?」
大房干脆地蹲下,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昨日种种,都是今日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