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示弱,可是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激怒程芸珠和徐氏,便是忍着一口气哭着回了。
看着兰姨娘走了,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大奶奶徐氏瘫倒一般的坐在炕沿上,艰涩的说道,「芸珠,真是叫你看笑话了,母亲太不中用了,可是……,你知道老爷他说什么?说要把兰姨娘生的那个小混蛋记到我的名下。」这几个月以来,大奶奶徐氏已然把程芸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说话毫无顾忌,就连管家的事情的也分出去大半,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以后这家估摸着要程芸珠这个嫡长孙媳妇来管了。
程芸珠让余春草把食盒端了过来,亲自盛了一碗汤出来递给大奶奶徐氏说道,「母亲,您早上还没吃过饭吧?有句俗话说吃饭皇帝大,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要保重身体才是,这是儿媳早上让人炖了的,到现在火候刚刚好,您尝尝。」
看着还散发着热气的鸡汤,大奶奶徐氏眼中了露出动容的神色来,窝心的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不枉我这么疼你,你说的对,要保重身体,我还得看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说完便是笑着接过那汤碗,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等着大奶奶徐氏喝了一碗,程芸珠便是抽出手帕递给大奶奶,温声道,「母亲,我觉得有些奇怪,记名的事情,父亲怎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时候说?」
大奶奶徐氏眼中迸发出几分恨意,「还不是那个兰姨娘,一看那小混蛋过了年马上就十五了,想着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闵墨尘和闵墨成不过差个二岁,却是一个庶子一个嫡子……,两个人的婚事自然是天差地别,像闵墨成这种没有功名,母亲又是姨娘的庶子,最多也不过娶一房同是庶女的女子,也无怪乎兰姨娘开始着急了。
「那兰姨娘可是有看中的人选了?」
「呸,可不是,她看中了余翰林家的小闺女,不过就是看着余翰林最近几年颇得皇帝陛下的看重,皇帝陛下还曾经当着文武百官夸奖过,说是余翰林正直忠厚,刚正不阿,是难得的,如此很多人都附议,说余翰林入内阁不过是冲早的事情,可是你想想看……,余翰林一个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家的嫡出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庶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奶奶徐氏愤愤不平的说道。
程芸珠笑,宽慰的说道,「所以,其实母亲也没有什么生气的,记到您名下这事成不成还不一定,不过就算父亲坚持记到您名下,也摆脱不了他是庶子的身份,难道那些太太,夫人都是眼瞎的?自然是会去细细的查看未来女婿的家世背景,除非是那种为了攀上我们闵家而自作睁眼瞎的,不过,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就让他们把女儿嫁进来,也翻不出花样来。」程芸珠说道这里轻轻的帮着大奶奶徐氏捶了捶背,见徐氏听的入神,便是接着说道,「再说,相公才名远播,又是嫡长孙,老太太喜欢,父亲看重,谁能越过他去?」
大奶奶徐氏越听心里就越舒坦,忍不住握着程芸珠的手说道,「还是你贴心,总算当初老爷还算顾念旧情把你娶了进来,当初我还担心你……。哎,真是惭愧,总之有了你,我这日子才觉得好过了些。」大奶奶徐氏本就不擅长管理中馈,这几年被老太太逼着管理,着实长了不少的白发,这会儿程芸珠愿意帮着她分摊,自然是乐的当甩手掌柜,如此,这几个月竟然是养的珠圆玉润的,颇有世家太太的派头。
程芸珠娇嗔道,「母亲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帮着你您分担不正是儿媳该做的事情?」
大奶奶徐氏看着程芸珠撒娇卖乖的神态,觉得就像是看着自己女儿一样的妥贴,便是笑着说道,「是,母亲说错了。」这会儿被程芸珠这么一分析,忽然就觉得自己的那些担心也是多余的,就像是程芸珠说的那般,闵墨成就算是记到她的名下也掩饰不住他本身是姨娘生的身份,说道这里忽然就担忧起刚才见她生气便是气冲冲的去找闵醇的儿子,不会和闵醇吵起来吧?
这一边程芸珠和大奶奶徐氏和乐融融,另一边书房内闵墨尘和闵醇却是相对无语,屋内流淌着压抑的气息。
好一会儿,只见闵醇叹了一口气说道,「墨尘,男子正应该把眼光放远些,不要整日想着这些宅内的事情。」
闵墨尘却是没有顾忌的反驳道,「父亲,孩儿有些不明,既然男子应该把眼光放到外面的事情,您又怎么参合起八弟的事情?这分明该是母亲才能决定的事!」按道理来说,女主内男主外,这种记名和抚养,都是宅内的主母说了算,即使是闵醇作为丈夫也不应该干预。
闵醇显然没有想到闵墨尘竟然会这般的直接顶撞,只是又想到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桀骜不驯的脾性,便是忍了又忍,努力用温和的语调开解道,「 墨尘,这里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早晚有一天你就会懂了。」
闵墨尘却冷冷的看着闵醇,眼中却是难掩的伤心失望,「我本不想这么对父亲说话,可是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这样冷待母亲?整日的宠着妾侍……,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过母亲偷偷的哭了。」闵墨尘说道这里激动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干涩,「您宠着姨娘,我做儿子的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您怎么能让八弟记名到母亲名下?您这不是朝着母亲心窝捅刀子吗?」
闵醇终於被闵墨尘激怒,他手一挥,低喝道,「够了!你怎么敢这么对父亲说话?」
闵墨尘却没有被吓到,而是眼眶微红,语气艰涩的说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生了我这样一个病秧子,您觉得太失望了?我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世界上,是不是?」
闵醇看着闵墨尘伤心的表情,心中动容,收敛起自己的脾气,语气微软的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虽然身子不争气,但一直是为父的骄傲,别气坏了身子,上次宫里赏下来的清心丸有没有继续吃?」说道后面却是关心起闵墨尘的身体来。
闵墨尘看着闵醇无限关爱,可是眼中担忧恐惧多过情感的神情,心中慢慢的沉了下来,难道那件传闻是真的?父亲真的是……,想到这里闵墨尘突然间就站了起来,把闵墨尘案桌上的笔洗,几只狼毫笔,写到一半的奏折都推倒在地,任性的喊道,「我死不死的,父亲还是会担心吗?其实我死了倒是痛快,您就不用整日的担心我给您闯祸了!」闵墨尘说道这里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闵醇哪里还敢在意他的前朝的笔洗是否摔坏了,价值连城的狼毫笔和拼尽心血写的守奏折是否完全毁掉了,赶忙转过身给闵墨尘顺气,几乎像是求着一般的说道,「你就别闹了,总归墨成也是你的兄弟,把他记到你母亲的名下不过希望以后考取功名娶妻面上好看些,以后父亲去了,你们好彼此有个照应,这也是为了你好。」
闵墨尘看着闵春极尽讨好的神情,心中越来越冷,闵醇这反应……,哪个父亲会这般的讨好儿子?他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来,不上鞭子抽就算不错了,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痛,一下子就感觉头晕目眩了起来,他扶着墙角,咬牙的想着,难道……,他真的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