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得只剩他和她的呼吸声,隽祁没有再说话,月筝也没有追问。
天黑的非常快,似乎只是稍稍出了下神,猛醒时,屋内已经一片幽暗。
「吃饭吧。」月筝若无其事地说,平静得太过刻意反而显得有些慌乱。
「我已经答应了。」隽祁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月筝原本站起身打算去叫丫鬟,听了这句话骤然停住了。「如果我想坐上皇位,就要送你回去。」他轻轻地嗤笑一声,「讽刺吧,如今谁能坐上猛邑皇位,要听翥凤皇帝的。」
月筝还是没有反应,甚至都没有转身回来看隽祁一眼。
「即便如今猛邑沦为翥凤的属国,皇位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隽祁坦然说,半分没有羞愧或者悲戚,「宗政凤璘可以选任何人当皇帝,年幼的十二弟,甚至是五哥,都比我合适,他偏偏要给我这么个机会,你说为什么?」月筝不答,隽祁冷笑,「他就是想让你明白,女人与皇位之间,男人都会做同样选择。」
月筝静静听他说,他一样都没说错。
隽祁声音很冷,鄙夷而自嘲,「当初我放你走,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现在,还是一样。」
月筝终於长吸了一口气,「我并不是一件东西,由得你们送来转去。」
隽祁听了却低低笑出声,「是啊,所以我要你自己选。我当然没权力送你回去,因为……你从来就没真正的属於过我。」
月筝骤然转身,一片沉黑中仍然看得见他幽亮的双眸,只是她什么情绪都看不清。
「早就料到有今天了。」隽祁挑着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所以,我不想要你生孩子,不然现在怎么办?」
「我不会回去的!」月筝无法控制地尖声说。
隽祁懒散地靠坐在椅子里,「随便。」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月筝无从发作,只能恨恨地瞪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夜越来越浓,房间里的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问:「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月筝的呼吸都窒了窒,自欺欺人?她没有!可想要大声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似乎又失去了力气。
「玩物丧志,」隽祁用翥凤话字正腔圆地说,「这个词很有意思。喜欢了一个东西,就变得没志气。我还以为宗政凤璘有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傻乎乎的普通男人。因为他地位高,所以尤其显得缺心眼,他明明已经把猛邑这块肥肉叼在嘴里了,就为了向一个女人证明自己曾经犯的那个错,她现在的男人也同样会犯,就把这么个便宜吐了出来。看不起他。」
「这跟我没关系。」月筝尽力冷着语气。
「嗯。」隽祁有些厌倦,「这和我也没关系,我只是答应不再留着他要的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决定,怎么看他,我都不想知道。但是,月筝,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像宗政凤璘那样的男人,如果连你跟过我这件事都能容忍,我看,你只有一死才能让他死心。」
「好啊,那我就死吧。」月筝赌气。
隽祁呵呵笑起来,「太好了,就在我面前死,让我痛快痛快。一个我搂了两年的女人,陪着我睡,对着我笑,迷得我魂不附体,却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你死吧!」
「隽祁……」月筝腿软地跄踉后退半步。「你不是……」
「我不是也不爱你,是吧?我和你在一起,身体满足了就完满无缺了?」他飞快地接口,「原月筝,每个喜欢你的男人都太可悲。宗政凤璘活该倒霉,因为你心里至少还放不下他,我就太冤枉了。就算他没这么快来,我也打算放弃了。月筝,我做不到……」他叹气般摇摇头,「我做不到!和一个女人朝夕相处却对她无动於衷。」
月筝陷入黑暗,呼吸异常困难,她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放弃了,两年来,我很累。」隽祁笑了笑,「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觉得你亏欠了我,就去云都吧,他在那里等你。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我得到我想得到的,我们各得其所。」
房间里始终没有亮起烛光,月筝甚至有些庆幸,黑暗让此刻的她没那么狼狈。隽祁一直什么都知道,其实……她也知道,所以她对他和别的女人视而不见,和平相处。他说的对……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当初一箭穿心后的原月筝,变成了一个可悲的怪物。不甘心再爱凤璘,却也无法爱上别人。她尝试了……失败了。
现在她觉得很讽刺,很绝望!她就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凤璘一而再地伤害她,逼迫她,直至让她变成现在这样无可奈何!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就连隽祁……她都失去了。
他非要逼她回去,无非是想印证她对他无法忘情,想在她的绝望和不甘中获得骄傲的满足感,他就是要用她最后的尊严,让他的人生完美无缺!
好吧,如果这是一场生平难以结束的折磨,她逃不开,那就拉着他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