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埋骨洛岗
隽祁抱她上马,牵起缰绳的时候还向她笑了笑,那笑容璀璨得让月筝讶异,她也微笑看他,或许偏安在静默如世外一隅的荒蛮之地,反而不用处处算计熬心。也许是搁置了野心,也许是真的看开了,隽祁毕竟是个洒脱的人。
慢慢走向隽祁那座小小堡垒的时候,月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回头看了看,一路从广陵到了这里,她从未回头看过。来时的路因为河滩转弯,而隐在浅坡之后……什么都看不见。月筝扭回脸,垂下了长睫,永久地记住了刚才回眸所看见的景象。她没有过去,也没有退路。
隽祁的流放生活比她想像中要好得多,他从小带兵,就算护卫只有数十人也被他训练得气势不凡,寥寥六人站在门口也不输威风。
厚重的石墙里面,是几座单独的院落,让这个堡垒看上去更像微缩的小城池。见主人回来,路边的下人都纷纷问安,为首的那个月筝觉得眼熟,那个人也冷着脸看她,态度并不友善。月筝想起来了,就是那晚协助她逃离猛邑大营的登黎,虽然他对她无甚好感,月筝却和气地向他笑了笑,毕竟是个故人。
最大的院子自然是隽祁的住所,洛岗气候严寒,院中没种花草,只有几棵树叶已经掉光的树木。隽祁的风格看来丝毫没有改变,有他在的地方女人成群。相比隽祁的衣装随意,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女人们却打扮得颇为华贵,在如此荒凉少人的地方突然看见这样一群美艳丽人真有些诡异。女人们各忙各的,似乎对隽祁带回女人司空见惯,连关注都不屑。月筝笑了一下,隽祁却误会了她的笑容,抿着嘴巴瞪了她一眼,随即也笑了,对自己的嗜好被她看穿毫不羞愧。
他招呼两个丫鬟来帮月筝安顿,没有一个是月筝认识的。被带到一个非常暖和的房间,浴具已经准备妥当,月筝舒服地泡着澡,呵呵笑着想主动跑来和被抓果然待遇不同。沐浴完毕,丫鬟为她换上考究的猛邑衣裙,因为赶路而很久没穿好衣料的月筝十分享受丝绸的触感,这样优裕的生活让她始料未及。
被带回隽祁的房间,他没在。月筝不见外地躺到舒适的床榻上,有些冷,她伸手拉过被子盖住。被上有隽祁的味道,她愣了愣,重遇他的时候也没这一刻感受强烈,她……选择跟随这个男人,在他撑起的天地里生活下去。窗外隐约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其实选他与选凤璘没有区别,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她终於成了凤璘心里最无可奈何的一道伤口,如同他留给她的。这种吐气扬眉的感觉,或许又是她的自欺,但终於让她觉得人生不再那么窝囊。
到达了终点,一路行来的疲惫突然爆发,很好,她需要这种精疲力尽的感觉,累得什么都不能思考,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变了。
洛岗天黑得极早,月筝醒来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深,寂静得只能听见炭火的辟啪声。她看见隽祁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默默地看她,就连她醒来,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月筝懒懒地坐起身,用一只胳膊不经意地斜撑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在肩膀处形成微微的波弯,她也在看他,长睫的阴影随着火光的挑动颤如蝶翼,小小的菱唇勾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如他记忆中一般,很美,很媚。
她回味了一下刚才在他眼睛里看见的复杂神色,何必去分辨?既然已经来了,她也要学习随遇而安,她这辈子就是因为太固执才吃了一连串的亏。她又抬眼看他了,因为有了足够的勇气,甜甜地拍了拍床,这种笑容在凤璘身边展露了太多遍,只要她愿意,不管对面的男人是谁都可以。这种感受,行宫的一夜,她已经体会良深。
隽祁的双眉微微一掀,刚才沉凝的神色顿时化为一抹坏笑,「哦?不守着你的宝贝了?」他起身,走到床边把她一搂,人也顺势躺下。
月筝被他压得半趴在他身上,呵呵地轻笑了几声。「嫁过了人,这才想开啦。」
隽祁听了哈哈大笑,很能欣赏她的黑色幽默,「还是这样的你更招人疼。」他很近地看她,并非虚言,这个女人的眼睛还是那么迷人,水光潋灩,媚色浮动,可原本眼眸深处的星光湮灭了,或许她自己也知道,可她不在乎。她的不在乎,让他心里泛溢疼痛,曾经的她是多么的坚持,如今的她却这般无谓。
她的结局,他早已料到,因为她要的,一个帝王绝对给不了。但在天渊河畔见到风尘仆仆的她时,他的确欣喜若狂。虽然……她只是利用他,报复凤璘也好,报复她自己也罢,他不在乎,只要怀中的她如此真实就好。
他吻上她的唇,她似乎早就准备好一般,火热地回应了他。隽祁一笑,翻身压住她,细细摩挲她绝美的面颊,心满意足地叹息说:「唉,我们就这么相伴到死吧。」
她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绽开一个甜美的笑颜,抽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呵呵地笑着说:「好啊。」她和他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灵相通,他从不问她却似乎什么都知道。
此刻他说:相伴到死,而不是相爱到老。
她不需要他的爱情,所以可以容忍隔壁或许还在等他的女人。相伴,再准确不过的一个词,相爱不能白首,相伴……或许真的能像他说的,天长地久。
她微微仰着下巴细细打量他,松开一只手,用食指细细描摹他挺直的鼻梁,嘴唇……他可真好看,蜜色的肌肤有种说不出的桀骜狂放之美。他本就是个不经撩拨的人,猛地张口咬住那根细柔的春葱,舌尖一卷,她便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