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不要我的!」与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辩惯了,她满脑子其他的事,嘴巴却习惯地反驳了他一句。
隽祁没再说话,月筝愣了半天,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你不是在等我送你吧?」隽祁讥讽地冷笑着开口。
月筝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发了疯般跑向帐外。
夜色格外深浓,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一下子把她裹住了,好冷!但她的血液都沸腾了,残破的鞋子被积雪粘得几乎一步一拖,脚底像踩在刀刃上般剧痛冰冷,可是,她每走一步就离凤璘更近一点啊!
营寨里一片混乱,火把的光把周遭的一切晃得影影绰绰,如同幻景,撤退的时候再严整的军队也掩不住慌乱的样子。
月筝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路故意从阴影里穿行的她终於瞧见了通往内东关的最后一道关卡。仍旧重兵把守的要塞与准备撤离的营寨不同,静肃严整,一丝不乱。月筝胆怯了,生怕被他们抓住,落入猛邑其他人的手中。
四个兵士簇拥着一个男人不疾不徐地走来,踩得积雪吱嘎一片响,月筝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来的竟然是隽祁的手下登黎!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登黎走来和把守关卡的兵士头目小声地说着什么,眼神准确无误地扫向月筝藏身的地方,下巴轻而又轻地一挑,月筝咬紧牙关,简直是闭着眼狂奔起来,自己都弄不清是怎么跑出关卡的。她听见猛邑士兵在呼喊,大概是让她站住,却没人追出来。她因为紧张而迸发出超常的力量,一口气在风雪里奔跑了很长时间。
等她觉得自己再也没力气抬腿,终於大口喘气地停了下来,凛冽的寒风被吸进肺里,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没了火把,她觉得自己陷入一片深冥,只觉寒风冷雪扑打在身上,腿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她用力四望,只见眼前纷乱的雪花,世界好像只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她会被冻死吗?冻死在回到凤璘身边的路途上?不,决不!
她一横心,每天都在帐篷里眺望内东关的方向,她怎么会迷路?!就是前方,只要咬牙一直走,一直走……她会回去的!
雪渐渐停了,天色也缓慢地亮起来,月筝借着微薄的晨光极目遥望白雪覆盖的内东关……看见了!她想哭,泪水变成冰珠冻住了她的睫毛,她笑了,哭什么?这来自眼睛的刺痛告诉她,这不是她的梦!
马蹄声来得很急,她肝胆俱裂地回头,看不见人,只见一团飞扬的雪雾急速奔来。
她吓坏了,已经沉重不堪的腿突然有了力气,加快了移动,可是收效甚微,她根本跑不快!因为慌乱而着急,她被厚厚的积雪绊倒,无比狼狈地摔倒在雪地上。
她被溅起的雪冻疼了眼睛,用袖子飞快地抆去才又能看见东西,她一凛,距她不足三尺的地方……是隽祁的大黑马。
她赌气拧开头不去看他,他后悔了吧,来抓她回去!她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一件厚重的狐皮斗篷铺天盖地的罩落下来,她吓了一跳,狼狈至极地拨开露出脑袋,来自披风上他残留的温暖一下子擭住她,她贪婪地裹住。
「我突然想起,」他高高端坐在骏马上傲兀地俯视着她,「你还没答应我会不会遵守承诺。」
月筝紧紧握住身上的皮裘,手指麻木而疼痛,隽祁……
「说啊。」他突然俯身,粗暴地抓住她胸前的披风,把她从雪地里提了起来,双脚都腾了空。
「嗯,我……答应。」她突然觉得睫毛又紧紧地粘连在眼下的肌肤上,眼睛一阵透骨的寒冷刺痛。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冰冷的唇突然罩在她的唇上,月筝闭上眼,没有拒绝,眼睛突然更疼,眼角一寒,竟然在颊边冻成了一颗小小的冰珠。
他喘息着与她分开些许,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用另一只手摘去了那粒冰珠。
手一松,她便颓然跌回雪中。
「记住你的承诺!」他恢复了冷傲的口吻,嚣张地警告。
月筝低着头,再没抬起。
「嗯?」他威胁地瞪着她。
月筝突然握了个雪团,抬头准确地打中他的额头,「我记住了,可决不会有那一天的!」
隽祁没有避开,雪团在击中他后散开,几缕残雪挂在他的长睫和鬓发上,更显得双眸幽黑,面孔的轮廓接近完美。她看得愣住了,真好看……
他突然笑了,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狼狈,决绝地一拉缰绳,驳转马头。
月筝裹紧他的披风,看着他马蹄踏出的雪烟……他其实从未让她失望过。
如果没碰见凤璘,她一定选择和他过一辈子!当然,要管吃饱穿暖。
她苦涩的笑了,不敢再流泪,太疼。
「隽祁……」她突然站起身,向他的背影大喊,「你要保重!」
他在马上的背影僵了僵,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随意举了下马鞭,他示意听见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