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封缘深吸一口气， 慢慢地推开了房门。

黎秋川坐在里面， 看见她微微一笑。

「累了吧， 外面应该很热。」

封缘不知道说什么， 只得点点头， 他把递过来一杯水， 封缘接过这才发现这水是冰的。其实跑车里有空调， 她也没有被热到， 只是拿到杯子的一瞬间，忽然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脸上弥漫到心口， 现在急需冷却。

她一口就把冰水干了：「谢谢。」

黎秋川坐在她的对面，两人隔着长长的桌子对视，封缘莫名有些尴尬，好像刚才喝下去的水全都变成了油，让她全身都不自在， 她让侍应生开了一瓶红酒， 问：「喝酒吗？」

黎秋川摇头， 道：「一会还要开车， 不要喝。」

说完， 他让侍者把封缘的酒瓶拿走， 换上一杯茶。封缘阻挡不及， 只得道：「算了， 听你的。」

黎秋川一笑。

实话说，她请过无数的人吃饭，无论是商界的投资商还是娱乐圈的大导， 都能侃侃而谈，但是面对黎秋川，她却像是被黏住了嘴巴一样，连开场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黎秋川先道：「你是怎么跟刘导说的，他这么快就让你出来了？」

封缘松了一口气，顺着对方的话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早点回家。」她说完，就看黎秋川眨着眼看自己，她赶紧道：「我只是找个借口而已，没什么事。」

黎秋川低下头，微微一笑：「你现在是咱们剧组的『灵魂领航者』，如果身体出了问题可不行。」

封缘想着，她哪是个「领航者」，她顶多就是个「船员」。

不过黎秋川这句话说得她心里熨帖，不由得一笑。菜慢慢上来，两人之间的生硬的气氛稍微被打破，说起剧组里的事，说到剧本和刘育伟，难得地有了共同语言。

封缘喝了一口茶，忽然觉得这顿饭也不是那么「难吃」。

饭间，封缘免不了还要再感谢黎秋川一次，如果不是他，王老帽可能早就被放干了血，黎秋川轻声道：「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靠着王老帽赢得了小芳的『芳心』，这样算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说到这里，他也是忍俊不禁。

封缘没有笑出声，她看着黎秋川手上的伤口有些怔忪。即使过了几天还是能看到淡淡的红痕，她想不通为什么她永远在对方的脸上都看不到什么负面情绪，他看起来对什么都在在乎，但又对他自己不在乎。

以前的封缘可能以为对方是虚伪，然而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虚伪」这两个字，她已经不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口了。

黎秋川看她不说话，皱眉问：

「怎么了？」

封缘回过神，不由得道：「我只是发现你这个人，无论是工作还是交际都能把任何事情做到极致。比如你钻研剧本比刘老头还要刻苦，比如你可以为了同事关系不顾危险下水只为了救一只宠物。我想不通这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你生性如此。」

说完，她顿时觉得这话有些重。虽然以前对黎秋川的人品颇有微辞，但那也只是她内心的想法，现在更多的是困惑，这个人做的所有一切，让人忍不住想要真情实感，却又完美到让人忍不住怀疑。

她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有这么矛盾的气质。但现在话已经说出来，收不回来，她心下微慌。

黎秋川沉默地听她说完，侧脸像是他背后墙面上安静的一幅画，半晌，他抬起头，目光如同碧波般微漾：「你可以认为我是处心积虑，也可以认为我是多管闲事。外界如何评说我不在意，因为我....」他看着封缘，微微一笑：「对人不对事。」

封缘心下一跳，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你别想太多，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黎秋川看起来并不生气，他给封缘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人与人交际就是这样，有缘的人可能一见如故，强求的人可能见面如仇，你想要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咱们相处的时间还很多。」

封缘不由得偏过头：「我可对你没兴趣。」

黎秋川低声一笑：「我只求封大小姐不要太厌恶我，否则我的小芳再挠我的时候，我可不好意思找你的宠物求救了。」

封缘被他这句话说得忍俊不禁，终於笑出了声。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黎秋川眯着眼看她，眼角盈盈。

吃完饭后，封缘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她看了看黎秋川，喉咙动了一下。两个人聊了很多，话题说深也不深，说浅也不浅，似乎都在双方的底线试探着，让她没有太过紧张也不至於无聊。如果说要还黎秋川这个人情的话，这顿饭她也很愉快。

黎秋川看她拿起外套，也站了起来，贴心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封缘点了点头，她穿好衣服，再戴上口罩。两人走到电梯，看着不断向下降的数字，有些沉默。

封缘透过电梯壁，隐约地看着两人的影子，一高一矮，一黑一红，恍惚间扭曲地纠缠在了一起。

她赶紧低下头：「一会....你先出去，我再走。」

黎秋川没说话，「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没有动，沉默之中，黎秋川突然道：

「听说这条街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举办一个烟火大会。」

.......

封缘「全副武装」地走在大街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脑筋搭错了，为突然要跟着黎秋川去参加什么烟火大会，她脑子坏掉了吗？干嘛一冲动就答应了他？特别是周围全都是人，就算她捂得严严实实也总有一种随时被认出来的紧张感，这种感觉如同她捂着脸在沙滩上裸奔，让人面红耳赤却又肾上腺素飙升。

黎秋川走在她的旁边，刚出门的时候套上了车里的一件卫衣，微长的刘海被帽子压得软软地贴合在眉眼上，微微一低头，就能看到灯光的颜色，他此时不像是一个光鲜的大明星，反而像是一个出挑的普通男孩。

封缘看着前方的大厦，低声对黎秋川道：「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烟火大会，你别是在骗我吧。」

黎秋川微微低头，小声道：「只是小型的，可能每年你都没有注意到吧。」

封缘一想，也是，每年这个时间她都在和那群狐朋狗友在外地飙车或者出海，哪能知道这里的风俗。她拉了一下帽檐，威胁道：「这么多人，我要是被认出来就把你推出去。」

黎秋川苦笑一声：「那我只能尽量拽住你了，发生踩踏事故可不是好玩的。」

两人向前走了一会，微风吹过来让人有些熏然欲醉，封缘好久都没有这么安静地走在马路上，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黎秋川道：「你这段时间把自己绷得很紧，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封缘不由得道：「时间紧任务急，哪里轮得到我休息，即使我帮不上什么忙，在组里看着也能踏实些。」也许是

在包厢里和对方说了会话，她这时心情很放松，不由得说了点心里话。

黎秋川低下头看她乌黑的发顶，指尖动了动，手臂想要抬起来但还是插进了兜里：「你放心，我......和刘导一定会努力的。」

封缘点头：「大家一起努力，一定会让这部电影在影史上发光发热。」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砰」地一声响，封缘抬起头，只见远处的那座大厦楼顶射出一颗烟花，在浩瀚的夜空里，怦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