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一个世子,可比废一个亲王要简单太多。
谢遇心里越想越急,但话说回来,他也不能真盼着自家亲爹早死。正妃石氏瞧着他也急得很,几度欲言又止后,到底开口说了:“要不……我去跟太子妃多走动走动?”
石氏想,先前两家是已经交恶很久了,可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她从现在开始和太子妃多走动,就算太子在三五个月后就登基,也得给他们留点面子不是?
谢遇心里却觉得这主意不管用。但说不管用,他又想不出什么别的管用的点子。
於是沉闷了良久之后,谢遇点了头:“行吧。你恭敬一些,跟他们服个软。”
先服个软也不亏。若这风声并非皇帝放出,而是有人在给太子设套,那若此计得逞,太子当真被一举击倒之时,他们再躲远也不冲。
反正现在围在太子身边的人那么多,一旦太子出事,也都会作鸟兽散的,不差他们一个。
石氏听罢就让人去着手备厚礼,着意说了都要一等一的好东西,必要一举显出恭敬才好。
洛安城里,谢逢从宫中当完值回府后,一进府门就看到四个孩子都跑了过来:“爹!”
“怎么都出来了?”他笑着把最小的女儿抱了起来,她才不到两岁,还不太会说话,就指着里头说,“娘和姨娘……”
谢逢抬头一瞧,才注意到胥氏和南宫氏也都出来了,正在次进门那儿看着他。
他於是把孩子放了下来,让他们先去玩。这四个孩子里两个儿子是胥氏生的,两个女儿是南宫氏的,但素日都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一样。看出大人们有事,他们就手拉着手一起往后头跑了。
谢逢走向胥氏和南宫氏:“怎么了?”
一妻一妾相视一望,然后胥氏先开了口:“行宫里传出来的话,你听说了么?”
谢逢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话,点了点头:“听说了。”
接着就听南宫氏道:“我和胥姐姐商量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等着你回来……”
谢逢嗤地一笑,心说怪不得你们俩眼下都青得跟挨了拳头似的。
而后三人便一起进了正院,到胥氏房里去说话。胥氏和南宫氏都说,听闻陛下要禅位,不知是喜还是忧。
照理来说,他们府和当今太子关系好,等到太子继位,他们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可是,那似乎得是今上不在了才行。
如今今上要禅位,那也就是说太子登基之后,还得顾念他的看法、顾念从前的事情,那会不会新君也要接着压着他们?
谢逢当年的事,可以说是个冤案。可平反这种事,若新君继位后不立刻着手开始做,而是反过来继续压他们些年,那就等同於新君也默认他是有罪的。
这样一来,日后就算今上殡天,他们还能不能翻身,也不好说了。
为这事,胥氏急,南宫氏更急。南宫氏膝下是两个女儿,封位是她们一生的依靠。谢逢不翻案,她们连个县主也混不到。
谢逢听她们两个说完,就迳自沉吟了起来。二人等了等,南宫氏面露急色,胥氏便替她把话说了:“我们觉得,这事大意不得。咱们家里头的男孩子还能自己挣前程,但两个姑娘还是得尽快有个封位才是。若不然兄弟护得了她们一时,也护不了她们一世——这身份不尴不尬的,万一来日一道旨意把她们嫁出洛安呢?再想护着她们不也鞭长莫及?”
目下宗亲们都没什么正经封地了,亲王们也没法在自己的封地上位女儿挑夫婿。那就只能尽量让她们都嫁在洛安,日后好有个照应。
但宗室女的婚事,往往也不是当爹的就能说了算的。
谢逢听罢又闷了会儿,摇了摇头:“不会的。如若陛下禅位,我的前程是不好说。但太子殿下……总还是会顾及着点家里。”
谢冲是顾念情分的人。他管谢冲叫了这么多年的哥,他心里有数。
胥氏点头:“你若说得这么肯定,我们就听你的。可还有一样就是……你瞧我们要不要跟东宫走动一二?”
打从谢冲当了太子之后,他们之间走动是很少的,不论是谢逢和谢冲还是她们和太子妃。
这主要是因为谢逢怕给谢冲惹麻烦,但现下的情形不太一样了。
陛下既然连禅位的主意都能打,那说明谢冲在他眼里已经是不可动摇的储君。他们就算不被皇帝喜欢,日常有个走动大概也没什么。
而且,现下势必人人都想和太子结个善缘。他们在此时依旧毫无动作,会不会就完全落了人后?太子会不会忘了他们,或者对他们不满?
谢逢锁眉思量起来。
若论品行,他知道太子绝不是个势利的人。可这事,也不只是势利不势利的事。
人情关系是要有往来的。这些年,太子帮了他们那么多,他们理当有所表示。先前若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他们却毫无反应,太子对他们存了不满,也没什么不对。
最终他一喟:“陛下不喜欢我,咱不能往行宫去,也不能去东宫。你们着手备份礼吧,备得厚一些,借……中秋的由头,送到行宫去。”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会在中秋走动的,也只有家人。
谢逢现下地位尴尬,又全然不敢让皇帝注意到他,不敢在政事上与谢冲有任何交集,就只能寄希望於这点“家人”的情分了。
几日之后,谢四公子府的礼送到行宫时,太子妃正忙着和五世子妃喝茶。
在不远处孩子们住的地方,元显元晋则忙着给弟弟们“补课”。
元晋咬牙切齿地跟他们说:“那个五世子最讨厌了。当年他和父王一起随驾秋猕,挖了个陷阱想摔死父王!”
——当年他和大哥都还小,这事是后来听宫人说起来的。若不然,他们一定找这个五世子打架!
“这么讨厌吗?”元晨一声冷哼,哼完就要朝外去,“那不让母妃跟那个世子妃喝茶,让她走!”
“哎哎哎哎哎……你回来!”几个当哥哥的又赶紧把他拽回来。元显乐不可支地抱着他坐到床上,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闹事,是让你心里清楚谁好谁坏,免得被坏人坑!”
旁边的元昕却有点别的想法。
他想了想,跑出去叫了个宦官进来,仰着头问他:“这几天,七世子妃和八世子妃来见过母妃吗?”
七世子和八世子,是跟父王交好的人。
那宦官欠身说:“来过,昨日两位世子妃是一道来的,去湖边散了好一会儿才走。”
元昕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那你去备几份礼,给这两个府的堂兄弟们。玩的用的都行,要备的一样厚,就说是我们兄弟几个送的,有空我们一起骑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