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跟太子殿下熟,还是太子妃跟他熟?”刘双领又笑了两声,“我实话跟您说,我们这两位殿下,这么多年来如胶似漆那真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太子殿下才不会挑她的错处,您就放心吧。”
女官冲疑地点点头,心觉这事儿可真新鲜。但等她仍带着几分忐忑再折回寝殿时,一眼就看见二位殿下都笑着。
太子妃还躺在那儿,死死地赖着,哼哼唧唧地说不想起来。太子呢,握着她的手使劲儿往起拽,边拽边笑劝:“快起来,饿着睡觉多难受?好好吃些东西,然后就由着你睡,明晚的家宴之前我绝不催你起床。”
那女官在屏风旁边哑了半晌:行吧……
叶蝉最终还是被谢冲拽了起来,与此同时,外殿里头已经布好了膳。谢冲扶着她往外走,她在迈过门槛时想起来:“叫孩子们过来。”
“不叫不叫。”谢冲连声道,接着一哂,“今天咱们自己用,我想你了。”
女官一阵眼晕:“……”
成吧,人和人不一样。太子跟太子妃能和睦相处,那是好事。从前那二位相互不对付,东宫人人都紧张,还是现下这样好些。
这晚的晚膳就是正经的席面,共是八个凉菜十二个热菜六道点心两样汤。叶蝉方才不想起床是因为累得浑身疼,但她实际上也饿得不轻——午膳没用,下午只吃了三五个鸡汤馄饨够干什么的?这一桌子菜令她食指大动。
前两天刚经历过这一遭的谢冲比谁都清楚她现在的心情,执箸就给她夹了一筷子酸麻鲜辣齐驱的藤椒鸡:“这个下饭,尝尝看。”
他是三天前吃到了这道菜,当时他饿狠了嘛,就着米饭痛痛快快地吃了好多,今天专门给她也叫了一道。
叶蝉吃了这一筷子鸡肉,顿时开了胃,又自己舀了一大勺酸汤肥牛来下饭。
然后她忽地想起来问他:“我不用去向陛下问安吗?”
“明天早朝之后,我和你一起去,今晚没别的事了。”他边说边接连不断地帮她夹菜。什么炒得透烂的小油菜、焖至金黄的蒸鸡、色泽鲜亮的肘子肉,转眼就在叶蝉碗里摞成了小山。
谢冲身侧,侍膳的宦官已经悬着双筷子尴尬地愣了半晌,看到这儿,他终於犹犹豫豫地把筷子搁下了。
刘双领站在桌子对面看着他蹙眉,意思是:你倒是干活啊?
那侍膳的宦官回看过去,神情木讷:你瞅殿下给我机会了吗?
叶蝉在吃到三四分饱的时候,胃里就渐渐地舒服了不少。至此她才注意到,谢冲好像一直在忙着照顾她,自己碗里的饭到现在都没动两口。
“你吃你的嘛,我自己来。”她给他舀了一勺虾仁豆腐蒸水蛋。谢冲笑应了一声,知道她这是缓过劲儿了,便自己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谢冲带着叶蝉一道去看了看孩子的住处。叶蝉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心比他细多了,进了屋就把孩子们挨个问了一遍,问他们床舒不舒服?夜里冷不冷,热不热?读书的桌椅高度合不合适?有没有什么觉得要动一动的地方?
孩子们也都不是娇气的人,没人瞎提要求,只说了些实在的问题。比如元显说,书房里他和元晋、元明、元昕的桌椅都一样,於是这高度对元昕有些明显的不合适,用元显的话说就是:“四弟写字的时候,脸离桌面可近了!”
这样时间长了伤眼睛。
叶蝉便赶忙吩咐了下去,让宫人去找高两寸的椅子来给元昕换上。
还有,元晨噘着嘴道:“我都不能跟哥哥们睡了。”
他最小,当初身子又弱,是被哥哥们宠大的,闲的没事就爱跟哥哥挤在一起睡。而且不止是他,几个孩子都爱往一块堆儿凑一凑,谢冲和叶蝉也觉得这样挺好。
当下听他这么说,叶蝉就扭头看向了乳母们,乳母们又无辜地看向管孩子们的女官,女官欠身说:“殿下,宫里的规矩……”
“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这回谢冲直接发了话,“宫里不让孩子们一起睡,无非是怕他们闹得太晚耽误休息。那盯着他们在该睡觉的时辰都乖乖睡了便是,不必把他们分开。”
“……是。”那女官冲疑着应下,很忐忑地望向太子妃身边的女官。
然而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地面,她心说你看我干嘛?你这才多大的事儿?你知道我刚才看见太子和太子妃的相处是怎么个心情吗?
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位的脾性和从前那两位,不一样!
看完了孩子,两个人又闲散地四处转了一圈,谢冲领着叶蝉把东宫各处都认了一遍。这件事其实并不用他亲自做,东宫里早就安排了人,明日会领叶蝉四下走走,可他觉得自己带她逛比较有趣。
於是刘双领只得带着人先一步知会各处,让宫人们都各自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扰了两位殿下的闲情逸致。
快逛完时,谢冲问叶蝉:“觉得如何?”
“嗯……”叶蝉想了想,有点遗憾道,“没府里好,府里好歹有个花园,这里都是四四方方的宫室。”
谢冲笑了笑:“这点说得没错。”
他也觉得,这一点不如府里。虽然宫里有御花园,但是御花园离东宫颇有些距离,去起来不是很方便。再者,府里的花园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御花园里总难免要见到别的人,相比起来不太自在。
可叶蝉的语气很快又明快了:“但没关系,宫里必定还有宫里有趣的地方,少个花园不算什么!”
“哈哈哈。”谢冲笑音清朗,又忽而一收,“是,我帮你打听了,宫里的点心花样可多,七百多样呢,回头你慢慢吃。”
跟在身后的宫人们隐约发出几声实在没忍住的笑声,叶蝉脸色一红,就瞪向了谢冲:“你讨厌,我有那么馋吗?”
“没有没有,你这是会吃会品,怎么是馋呢?”谢冲一脸严肃道。
宫外,顾府里,顾玉山在房里规规整整地穿上了新送来的朝服。
然后站在镜前滞了好久。
卫秀菀察觉到他几分情绪,看了看他:“有心事?”
顾玉山神情复杂地笑了一声。
怎么能没有心事?
时隔近二十年,他,又是太子太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