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宫中又下了一道旨意,说这回的新年要大贺一次。这大贺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宗亲们便都揣摩着想,大概是陛下秋日里大病了一场,秋猕冬狩今年都没有。陛下怕朝中因为他的身体而不安稳,想大贺一下定定心吧!
消息传到勤敏侯府时,谢冲正在正院西屋里盯着元显元晋练字。这两个小家伙跟着先生学得还算认真,可自己写起功课来还是难免不耐烦。谢冲觉得不能惯得他们太懒散,便亲自盯着他们写,两个人都愁眉苦脸的。
刘双领进来禀完宫里传下来旨,谢冲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他便退了出去。卧房里,叶蝉听青釉也说了这事,便寻过来找谢冲:“青釉说新年大贺,我也得进宫?”
谢冲点头。
他是前年过年册的勤敏侯,其实按着身份,她去年就该进宫。但当时她不是有着孕嘛,自然就免了这道礼数。今年既是大贺她又没什么事,她不去便不合适了。
谢冲告诉她说:“你去后宫参宴,应该是贵妃娘娘主持宴席招待命妇们。我去参含元殿的宴,带着元显元晋一道去。”
元晋顿时两眼放光地抬起头:“可以出去玩?”
谢冲一个眼风扫过去:“写你的功课!”
元晋委屈兮兮地低下头,挺直腰板继续写字。
叶蝉嗤地一笑,便坐到了谢冲身边,一起看着哥俩写字。过了会儿,下午的点心端进了屋,青釉见她留在这边便给送了过来。今儿陈进难得做了道咸点心——猪肉冬笋烧麦,叶蝉於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冬笋是味道很鲜美的东西,就算是直接扔锅里蒸一下都香气四溢,只不过如果笋比较老的话,吃起来可能会咬不动,影响口感。陈进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把冬笋切成了很细很细的碎末,和猪肉均匀搅拌后,既鲜香又不废牙。
叶蝉搭着南瓜羹,美美的吃了一个。谢冲瞧瞧也觉得不错,便也伸手拿了一个来吃。
耳边在这时响起了元晋可怜巴巴的声音:“我也想吃……”
“……”谢冲这回不好训他了。他两个惨兮兮的写功课,他两个在这儿吃东西实在不厚道!
他於是朝刘双领一睇眼色,示意他把点心端上。自己抆抆手,推着叶蝉往外去:“走,咱回屋吃。”
元晋:“……”
怎么这么绝情QAQ……
於是写完功课之后,元晋就耍了赖,闹着非要吃烧麦。
叶蝉担心他这会儿吃多了就不好好吃晚饭,并不想给,倒是谢冲看了一会儿心软了:“让他吃吧,偶尔一次不打紧。”
而且那烧麦里也算荤素皆有,和吃甜点心吃得不想吃晚膳也不是一回事。
叶蝉就又让小厨房送了一屉进来,小小的笼屉往罗汉床上的榻桌上一放,元晋就欢呼雀跃着爬上罗汉床去吃了。元显虽然方才没跟着他一起耍赖,但此时吃得也很痛快,可见方才他也被烧麦馋得不行。
入冬了,偏荤偏油的东西总是格外让人馋!
谢冲边笑看着他们吃边即兴出题考他们:“关於‘肉’的诗,你们学过什么?”
叶蝉不禁瞪他,想说你能不能让他们安心吃东西?那边元显倒已经想出了一句,张口就说:“朱门酒肉臭!”
元晋笑嘻嘻地接口:“路有冻死骨!”
——他们现下读书还都处於死记硬背不求甚解的阶段,哥俩都不太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谢冲的面色却不禁变了一变。
然后他先夸了他们答得没错,接着告诉刘双领:“拿十两银子去集市上买肉,尽量都买肥肉,送去给佃农分了。”
十两银子,能买好些肉!
不过叶蝉一想,明德园附近有百十来户佃农呢,分到各家的估计也不会太多,便说:“我添十两……别都买肥的,要两成瘦的吧。”
谢冲闷头笑了笑。
他知道她嫌肥肉不好吃,他自己也爱吃瘦的。不过对平常难见荤腥的百姓来说,肥的总是比瘦的好,吃来更暖和更果腹,还能拿来榨油;而且同样分量的肥肉瘦肉,总是肥的会吃得更久一些——这都是他去年差刘双领给佃农送猎物时,刘双领打听来的。
不过他也没非跟她争,毕竟她也是好心。再说她还添了十两银子呢,花二两买瘦肉都还多八两钱的肥肉。
而叶蝉同样也在体谅他。她虽不知道肥肉比瘦肉更经吃的事,但想他着意吩咐多买肥的一定有他的道理,便想大部分还是按他的意思办。加的那点瘦肉,她想的是至少可以给佃农们换换口味嘛!
再说,她每个月都看府里帐册,知道当下的肉价肥肉比瘦肉要贵不少,最贵的是肥瘦兼有的五花。也就是说,同样的价格,买瘦肉可以多买一些!
刘双领就躬身应了下来,先让青釉开柜取叶蝉的钱。
待得刘双领往外退时,赵景提着药箱进了屋。
谢冲不由一愣,立刻问叶蝉:“怎么了?不舒服?”
叶蝉答说近来总觉得热——明明入冬了却觉得热显然不对劲啊,便想调养调养。
谢冲就又放了心,想她还年轻嘛,可能火气旺。他也时常这样,喝几剂药调回来就舒服了。
然而赵景问了她一些问题,又给她搭了会儿脉,忽而扑通跪地。
叶蝉吓一跳:“怎么了?!”
她命不多时了吗?!
赵景磕了个头,喜形於色:“恭喜君侯、恭喜夫人,夫人您……有喜了!”
夫妻两个齐刷刷一愣,吃烧麦吃得满嘴米粒的元晋茫然歪头:“有什么喜?”
他们俩一时都还愣着,全没顾上答他的话。如此又愣了一会儿,叶蝉终於回过几分神来,欣喜又忐忑地问赵景:“男孩还是女孩?上次是儿子,这次是不是……能生个女儿?!”
赵景心说: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