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宗亲家的小娘子 荔箫 3333 字 2个月前

叶蝉自然很想追根问题,但接着又想起,上次他有这种奇怪之举的第二天早上,和她说话时的神色里总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尴尬,看上去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让她想追问前晚的事又不好问。

如果明天也是那样,那她就还是不问了。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心事,如果她又不想说的话被他反复追问,她也会不高兴的。

就这样,谢冲开始了极为痛苦的三天。这三天里他一直闷在书房之中,几乎日日茶饭不思,如果不是叶蝉变着法地让厨房给他做吃起来迅速又方便的各种点心,他估计能饿死自己。

好在,陛下给他的那本文章,他还真读出了点眉目。

这“眉目”是他强行理出来的,他原本不是一句都看不懂吗?就草草通读了一遍,隐约可知是关於农业水利方面的文章。

然后怎么办?找与之相关的书来看呗!

府里的藏书不少,除了谢冲平日用的书房外,还有个书库,里面都是他还没读过的书。谢冲在里面闷了大半日,还真找到几本,然后就开始挑灯夜读。

陛下只给了他三天,他这么临时抱佛脚的读书,只好“不求甚解”了。不过就这么粗略地读下来,还真起了些作用,至少大致明白了太子的那篇文章都写了些什么。

——此前看不懂,是因为这方面有太多平日见不着的词。读几本书先明白了这些词的含义,文章便也显得容易了些。

他竭尽全力将书多读了几页,以求更好的理解文章深意。至於皇帝要他写的间接,他直至第四日的子时才动笔。

其实还是写得非常艰难。

这就没办法了,他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刚学会的东西要融会贯通哪有那么容易?他斟字酌句地废了好几份稿子,最后可算写成了一篇千百来字的文章,自己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感觉,嗯……

真不怎么地。

再看看天色,差不多也该进宫去了。谢冲便叫了刘双领进来,吩咐更衣盥洗备早膳。

刘双领盯着他滞了好半晌:“爵、爵爷……”

谢冲迷迷糊糊地锁眉:“怎么了?”

“您……”刘双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左右一瞧,把铜镜捧了过来。

谢冲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谑!好大的黑眼圈!

那也没辙。皇帝说三天后把写出的见解呈进去,他能因为黑眼圈就不进宫吗?显然不能。

正院,叶蝉虽然宽慰谢冲的时候很从容,但眼下谢冲真写就了文章进宫回话去了,她反倒慌了起来。

怎么说呢?九五之尊毕竟是九五之尊。那个又尊贵又陌生的人,她也是无比恐惧的。

而且,谢冲头一回面圣就挨了顿板子,那些日子,家里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一点风声都打听不出来。之后呢?陛下又封赏了他,个中的道理连谢冲自己都说不出,罚的时候只能认罚,赏的时候也只能叩谢皇恩。

这不令人害怕么?怎么可能不怕!

是以一听说谢冲拿着写好的文章进了宫,叶蝉就又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而且越想越紧张。

诚然,她依旧觉得,按道理来说,陛下不至於为这文章罚他。可是谁知道呢?陛下为什么要同他们讲道理?他上回说赏就赏、说罚就罚,不也没个道理吗?

叶蝉陷入了深深的、无法言述的惧意。

两刻之后,这种惧意驱使着她爬起了床,也顾不上盥洗,拉开抽屉就把一只带锁的匣子取了出来。

匣子里放的都是她的月例,钥匙只有她和青釉有。她打开匣子瞧了瞧,取了张五两的银票,然后叫了兰釉进来。

她跟兰釉说:“你跑一趟,把张大夫请来。就说我们府里兴许要他帮着瞧病,让他先来守着,不管最后用不用得上,这银票归他了。”

她真怕谢冲再挨顿板子,张大夫再好巧不巧地被别人叫走看病。

兰釉领了命便去了,叶蝉又叫来红釉:“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炖个鲫鱼汤……再炖个骨头汤!去吧!”

“诺。”红釉一福,便也即刻要走,又被她叫住:“……等等!”

红釉定住脚,叶蝉略作忖度,摇头:“别去厨房叫了,去外头找个酒楼买,别让旁人知道。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嘴馋了,想吃外头的东西。”

这两样东西,一听就是养伤时吃的。让厨房做,指不准就要掀起什么猜测、议论来,可现下事情还没出呢,她不能平白无故地让府里先乱上一通。

红釉於是拿了些碎银,也去了。叶蝉又在屋里焦灼地踱了两个来回,终於迫着自己坐回床上,双手捂着脸缓了半天。

不急不急!安排到了就可以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别的她一概帮不上忙!

可是还是好担心啊QAQ,万一谢冲那篇文章写得令陛下不高兴了……

希望陛下手下留情!刀下留人!法外开恩!网开一面!

宫中,谢冲顶着俩黑眼圈走进侍卫们歇脚更衣的小间时,吓了白康一跳。

白康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外推,压声道:“这样子你还敢来?赶紧告个假回家歇着去!”

这模样还敢往御前站?疯了?找死呢?

谢冲忍不住扯了个打哈欠:“白大哥别担心。我这是……陛下要我写个文章,我进来交差来了。”

“啊?”白康满眼不解,但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问,想了想,沏了一壶极浓的浓茶给他。

——他足足放了半壶的茶叶,沏完倒出来的颜色跟汤药似的,味道苦得都快尝不出香味了。谢冲一喝就愁眉苦脸起来,不过倒真是提神醒脑。

“……多谢啊。”谢冲一边拱手,一边咂嘴缓解受苦受难的舌头。躲去屏风后换上御前侍卫的软甲,又取了佩刀,便出了门。

他到紫宸殿门口时,皇帝照例还在早朝。他和掌事的千户说明了事由,千户便将他搁在了门口,方便一会儿进去交差。

但这日的早朝时间长了些,谢冲站了得有将近一个时辰,站得浓茶提神的劲儿都快过去了,才终於看见圣驾从前头遥遥而来。

一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眼睛都不敢眨地眼看着圣驾一步步走近。

他心里开始打鼓,开始琢磨是直接上前禀话好,还是等陛下进殿歇一歇再进去禀话好?没成想这主意根本不由他拿,皇帝走到近处时一眼便看见了他,随口就道:“来了?进来吧。”

“……”谢冲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跟着圣驾走进了紫宸殿的大门。

朝服繁复,皇帝下朝回来自然要先进寝殿去换一身舒适的常服。谢冲便在内殿等着,等得那叫一个度……刻如年。

终於,皇帝更完衣走出寝殿,回到内殿之中落座。谢冲立刻俯身行大礼,接着头都不敢抬地将手里的两本册子一道呈了上去。

一本,是太子写的;一本,说他连夜磨出来的。

皇帝也没多看他,接过两本册子就将太子那本放在了一边,信手翻开他的来读。

——谢冲先前可真没想到他会直接翻开看。他想着,皇帝政务繁忙,怎么也得先批批奏章再看他写的东西吧?如是那样,他把文章呈上便可告退。可现下,他连走都不敢走了。

安寂的大殿之中,谢冲觉得周身的汗毛都一分分地倒立起来。

连他自己都清楚,这篇文章写得很不入流。皇帝每天看那么多有识之士的奏章,这种文章决计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