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命夫人和普通达官显贵的妻子可不一样,那是有陛下钦赐的诏书的,还单独有份俸禄可领,逢年过节还要进宫参宴。从某种意义上说,一般为人妻的,荣宠都系於夫家身上,但若身有诰命,便是自己独占一份尊贵了。
她想她何德何能啊?刚嫁来京里,夫君就立志给她挣诰命?
她於是红着脸嗫嚅道:“你……说这个干什么!反正我嫁都嫁了。帮你打理家里,应该的……”
“嗯……”谢冲的脸不觉间也红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从容也维持不下去了,“反、反正……”
他卡了片刻说:“反正我会好好待你的。”说完这句,便闷头不在吭气儿。
两个人僵在屋子里,下人们都早已识趣地避了出去。刘双领和青釉等几个在主子跟前得脸的,聚在墙根底下闷头偷笑,暗说这小夫妻真有意思。不得脸的则想笑又不敢,憋得扑哧扑哧的。
僵了会儿,叶蝉面红耳赤地把手从他手里往外抽,谢冲犹犹豫豫地一点点放开她。
然后她说:“咱……吃饭吧?我跟膳房说想吃酸汤鲈鱼,应该做了的……”
酸汤鱼是她在家时就很爱吃的,一大份做出来,有汤有鱼,酸甜可口。夏天吃着清爽,冬天吃着暖和。不过她家多用鲢鱼,鲜嫩肥美,洛安这里吃不着鲢鱼,膳房本来说用草鱼,她嫌刺多,就换成了鲈鱼。
谢冲本来也饿了,这菜又格外下饭。他风卷残云般不知不觉就吃了两碗饭下去,爽快地舒了口气,抬头发现叶蝉在舀汤喝。
他还没见过的和酸汤鱼的汤的呢,一时就很惊奇:“不觉得酸吗?”
“酸啊,但没那么酸。而且很香。”叶蝉说着又抿了一口,接着眨眼望望他,“你试试?”
谢冲冲疑了一下,往手边干净的碗里盛了小半碗,凑到嘴边一啜……
顿时愁眉苦脸!
他咣地搁下碗,别过头缓了半晌才勉强把这口咽下去,叶蝉目瞪口呆,他悲愤地活动腮帮子:“这叫‘没那么酸’?!”
“……”叶蝉僵了一僵,“对、对不起啊……”
她真的觉得没那么酸啊?她一直爱这么吃!
谢冲心说夫人你口味可太重了,趴在桌上边吞口水边摇头说没事,还夹了口拍黄瓜掖进嘴缓解酸劲儿,然后深深地一呼一吸:“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奶奶。”
“?”叶蝉微怔,想说这么晚了,不太好吧。谢冲看到她的神色就主动解释了:“你不是今天把阖府的下人都叫来训话了吗?我替你跟奶奶解释一声。”
“明早问安的时候我自己会解释的!”叶蝉立刻道。
谢冲摆着手站起来,留了句“你别管了”就往外走去。刘双领赶紧迎上来,一听他说要去见老夫人,头一个反应也是:“这么晚了……”
但谢冲还是去了。他心里想的是,家庭和睦这件事,他必须放在心上。
都说婆媳间最难处。他母亲去的早,叶蝉倒是没有婆婆了,可奶奶对叶蝉的看法,他也得当心。
奶奶现在是还挺疼叶蝉的,可诸如今天这样的事,谁知道奶奶会不会心里膈应?如果膈应了,她又未必跟叶蝉直说,一件两件三四件积攒下来,早晚要积成大矛盾。
还是防微杜渐的好,那么他不去防谁去防?
谢冲便进了祖父母的院子。他爷爷奶奶感情不错,不过奶奶嫌爷爷睡觉打呼噜,从他记事起就已是分房睡了。爷爷是个心很大也不管家务事的人,谢冲便直接去见了奶奶。
谢周氏正在灯下做针线活解闷儿,听下人说他来好生一愣:“怎么这时候来了?”接着便赶紧着人请。
谢冲进了屋一揖,然后自顾自地坐到谢周氏身边,心下转了遍腹稿,就开了口:“奶奶,我听说……叶氏今天把阖府上下的下人都叫去训了一顿,包括您这里的?”
谢周氏瞅他一眼,拿起针线活继续做了起来:“嗯,有这事。”
“啊,这事是这样……”谢冲笑着,一股脑说了下去,“她是见府里头有下人看两个孩子是继来的,觉得亲疏有别,怕他们被亏待,所以先给上上下下都紧紧弦,没有对您不恭敬的意思,您别多心。我也觉得该这样,毕竟她说完之后还有人私下嘀咕,所以……”
他说着停住,想看看奶奶的意思。
谢周氏清淡地笑了声:“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