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合上,随安然这才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良久才有人问:“是随安然吗?”
这个声音并未带多少感情,还隐隐藏着一丝凌厉。随安然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它。
是江莫承的母亲。
那年老师通知双方家长要求教育的时候,江莫承的母亲冲到学校来,在上课的时候就冲到她的课桌前抖落了她的课本,扫空了她的桌面,歇斯底里地冲她吼:“给我离莫承远一点,你这个没家教的。”
随安然抬头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表情狰狞冷冽,一句句地说着如同风尖刀口的话,一下下刺在她的心里。饶是她是无辜的,也因为她那些话,觉得羞耻万分。
那时候她还不懂如何去反抗一个成年人,那无法言说的恐慌遮天蔽日而来,几乎要吞噬了她。
同学的异样眼光,老师的冷眼相待,让她心里的城墙瞬间崩塌。
她压抑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冷静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您好伯母,请问有事吗?”
“我是想和你谈谈关於莫承的事情。”
随安然皱眉,下意识便有些抗拒:“伯母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我找的就是你。”她的声音很平静,平淡得如同一汪水,毫无波澜,“我给莫承介绍了很多次相亲对象,他从来没有一次答应过。甚至和我吵闹,翻脸,这些都是以前没有过的,是你改变了他。”
随安然想起那一年,江莫承一脸隐忍羞愧地看着她,声音压抑阴沉地说:“对不起,我妈妈她身体有些不好,对外界的刺激会有很大的反应。所以她才会这样对你……她是生下我之后才这样的,在家里谁都不能反对她,不然就会像那次那样……对你。很抱歉,给你造成的困扰。”
随安然理解,但从来都没有谅解释怀过。
她给的何止是困扰,还有她家庭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撕裂的家庭,被同学孤立,被老师漠视。
而这些,都是永不磨灭。
她沉默着没说话。
那端安静了片刻,开口时情绪便有些激动起来:“随小姐,我求求你,放过莫承吧。你们都该有彼此的生活,你何必要吊着我家儿子为你死心塌地的?”
随安然心头微颤,心口顿时烧起一把怒火,她压抑了一下猛地窜上来的火气,冷笑道:“伯母,你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江莫承知道吗?我建议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你的宝贝儿子好好沟通一下,我就如伯母你所说的,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请你,不要再以长辈的姿态来介入我的生活,这对我是很大的困扰。”
话落,再也没听那头说了些什么,挂断电话,然后迅速关机。
看着屏幕瞬间黑下来,她这才长长吐出一个气,近乎疲累地靠向墙面。就这么靠了良久,准备上楼时,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温景梵。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姿态闲适,大概是站了有一会了,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见她终於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才走过来,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糟糕?”
“好像吃撑了……”她揉了揉肚子。
她没撒谎,刚才一个劲的埋头吃,加上他后来一直往她碗里夹菜。一桌的人都时不时的看过来,她就费力的吃,一顿饭吃下来……的确给撑到了。
温景梵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率先转身往电梯走:“走吧。”
随安然站直身体,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在这遍布寒意的夜晚,心却暖得不行。
好像……越来越喜欢了。
分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恰好的时候出现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给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让她有安全感的同时,也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陪伴。
所以梵音寺那短短几天的相处,才这么刻骨铭心。
在她以为被全世界都背弃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不远处,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一念心动,此生难忘。
她回想起自己和他的开始,也回想起了那一段让她觉得分外惊喜的日子。
她和闻歌是打小认识的,虽然有年龄差,但并不妨碍她们的无话不谈。后来闻歌家里出现了大变故,她被接走去了A市后,一直没断联系。
那时候流行笔友,她就和闻歌以寄信的方式一直在保持联络,一个月一封,不多也不少,恰好能够知道彼此的情况。
温景梵在做电台的事情家里就她一个知道,她觉得自己藏了一个大秘密,激动的不行,就说给了安然听。
起初并不知道温景梵就是她遇见的那个温景梵,只因为这相同名字的缘分去听了电台,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是他,便生出了想去A市上大学的心。
想避开这里所有混乱的一切,也有那么几分希翼,想认识他。
后来她真的来了A市,却发现自己和他的差距除了这距离,还有很大的鸿沟,年龄,家世,以及能力。
连一起努力的感情都有朝夕会破碎,更遑论,半路相识?
她来A市上大学的这四年并未见过他,只从闻歌那里知道他毕业了,他去毕业旅行了,他违背了温家老爷子的意思去S市做投资了,他自己成立了一家公司叫SY……
然后在她已经习惯暗暗地喜欢他,在她习惯永远只是听闻歌说起他的消息时,他回来了。
原来这故事的起初,她是对他抱有幻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