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每每听着都会觉得心潮澎湃,那低音像是能引起人的共鸣,醇厚磁性。更不用说他带上了几分感情之后,简直谋杀耳朵。
温景梵很自然地就问她:“那诱惑到你了没有?”
随安然一愣,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落了过来,虽然眼神是无形的……可是不妨碍它的存在感。
随安然脸皮薄,只觉得那目光有如实质,落在她的脸上,微微发烫。
“有的啊……”她轻声的回答。
处於“娇羞”模式的随安然回答完后,久久没有得到温景梵的回答,甚至於连他的笑声都没听见,这才转头看过去。
可温景梵其实是在笑的,扬着唇,笑得很是肆意,那双眼睛漆黑得发亮,眼底似有流光,光华百转。
他说:“我好像找到和你相处的捷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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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景梵对随安然最早的记忆是停留在他那日上山,大师带他去客堂。郁郁葱葱的山林,鸟声虫鸣,是城市这种钢铁森林未有的生机自然。
老爷子是l市的人,后来娶妻生子,温家几个孩子都分家了,他便带着奶奶来了a市。尔后,却时常抽空来这梵音寺一趟。
温景梵从小和老爷子亲近,每次来梵音寺的时候都会一起来。那一年奶奶身体不好,他便独自一个人过来求道平安符,瞬间带走开光的小叶紫檀手珠。
然后就遇见了她。
安安静静地伏桌抄写佛经,一双眸子清透得像是山涧清泉,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似乎是能进你的心里去。
可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这一次的初相见。
她就住在他房间的对面,很多天都没见她说过话,那时候他以为她的安静是因为身体的残缺——比如,她不会说话。
可那日,看见她惊慌失措地打开门,看见正站在过道上的他时,咬着唇软语,却冷声道:“麻烦你让一下。”
他才知道,她不过是不爱说话而已,并非是哑巴。
她大概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眼底的泪光清晰地要把她眼睛里的清透都遮掩起来。他下意识侧身让开通行的路,就见她飞快地跑了出去,经过身边时,还隐约听见她压抑的在哭。
他回屋坐了片刻,却静不下心来。
开了窗看见外面乌云滚滚翻涌而来,拿了伞就出门了。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佛寺的后院,大师见到他,把供在佛堂上的紫檀珠交给他。
他道过谢,从后院往前面走时,迈过高高的门槛,站在巨大佛像后的拐角处时,就看见了跪在佛像前的她。
正殿里空无一人,佛像前却供着几缕香火,淡淡的烟雾,淡淡的香气。
他站在那里,透过垂下来的经幡看着她,却怎么也迈不动一步。
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只那熹微的一缕金光从乌云的空隙里透出来,愈发显得大雨来临前,这一片天地是如何压抑。
漂泊大雨而下,她却似恍若未闻,眼睛里还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然后……温景梵就听见了她的哭声,借着那大雨的声音,毫不掩饰地哭着。
“你不是佛吗!不是普度众生的佛吗?那我求你……是不是可以达成我的心愿?”
他侧目看去,她一双眼因为含着泪,波光粼粼,脸上泪痕清晰。唇色有些发白,手指紧握着垂在身侧,已伤心到了极致。
“如果你达成了,我每年都会来供奉香火。”
她哭着哭着便泣不成声,混着外面的雨声,只觉得入耳凄凉悲伤。
他立在那里,过堂风吹来,带着湿漉的雨气,有些凉,他却似毫无所觉。
随安然闭了眼,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在心底默念了她的愿望。再睁开眼时,弯腰磕下了头,一连磕了十个,再直起身的时候额头有些发红。
温景梵抿了抿唇,放下伞。拿起一旁的木鱼,轻轻地敲起来,另一只手,拈着他的紫檀佛珠,一粒粒,轻点而过。
蓦然听到木鱼的声音,她似乎是怔了一下,但身形却依然未动,就这么双手合十地跪着。
好像是把所有她力所不能及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里。
念珠,原本是佛教徒诵经计数左手而握的珠子。后千年传承,念珠便由起先的参禅悟道演变成了终生大智慧的象征,变成了如今寄托了人的念想,带上了佛意。
不知道佛珠转了多少圈,外面的雨声终於渐渐变小,渐渐淅淅沥沥。山间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绿意,绿得葱郁。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了,他停下动作,等僵硬的身体重新运转起来,这才拿着伞从佛像后出来。
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来,眼睛因为哭过还有些红,却清澈得如同此刻的天空。
他抬手戴回佛珠,这么看了她一会才问:“要不要回去?”
她点点头,却不起身。
温景梵直到她是跪麻了起不来,但她不出声,他就当做不知道:“我还没仔细看过这里的佛像,外面还下着雨,我有带伞,等我看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她仍没有说话,抿了抿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唇,点了一下头。
他那时候还想,小姑娘,真是一点都不识好人心,固执得让人无奈。
他转身去看佛像,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她微弱得像猫一样轻柔的声音:“小哥哥,谢谢你。”
小哥哥。
他弯唇一笑,大步迈开。
雨声,古寺,佛像,经幡,木鱼声。江南水乡的温柔,山间古寺的宁静,真是揉碎了所有静好的时光,安然入世,温柔了时间。
她绝望伤心的那日,跪在佛前。他立在佛像之后,透过经幡而望。这件事,大抵只有他和那日的佛像知道。
可陪了她这么一下午,却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最清晰的,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心尖温暖的事。
而这些他一个人的记忆,不用告诉她,一个人妥帖收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