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别人在聊天,他们俩却在眼神打架。
崔季明撇嘴白了他一眼,嫌弃他的小肚鸡肠,殷胥却是当真在意,二人桌子隔得不远,他对博招招手,过了一会儿博跑过来,抱着崔季明的脖子,靠在她耳边轻声道:「阿耶让我给将军传话。」
崔季明挑眉:「他说什么?」
博道:「阿耶说,你等着吧。」
崔季明不屑,凑到博耳边叽里咕噜一顿,让他去给殷胥传话。这孩子当传话筒也乐此不疲的,屁颠屁颠跑过去又抱住殷胥。
殷胥跪坐着,揽住博道:「她说什么了?」
博如实传话道:「季将军说,那她今天晚上就来欺负你一个。阿耶做了什么,季将军为什么要欺负你啊!」
殷胥耳朵红了:「……」
博还满脸担忧:「欺负人是不对的!我去跟季将军说,让他不能这样!」
殷胥还是把博给拽了回来:「你别跑了,就在这儿坐着。她臭不要脸,你别跟她说话了,整天就教孩子一些乱七八糟的,她才该挨揍。想吃什么?阿耶给你夹。」
博摇头,摸了摸肚皮:「不吃啦,早就吃饱了。阿耶你跟我说嘛,季将军干嘛要欺负你。」
殷胥耳朵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脸上了,反而训斥博道:「没什么欺负的事,你不要多问!」
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骂了,气鼓鼓的扁嘴,抱臂闷坐,一会儿才开口:「就该让季将军欺负你!哼!我不会帮你了!」
殷胥刚要回头哄他,一边修又笑着问起话来,他转过头去应答,再回头的时候,博已经坐在崔季明膝头跟她打拳玩了。
既是家宴,酒过三巡便换了地方,挪去偏殿的撤了暖炉和隔门的暖阁里,矮榻很宽,殷胥他们几兄弟坐着,崔季明抱着博坐在案几旁边,刁琢也凑过来跟博说话聊天,太后与林太妃坐在榻旁的矮凳上。
崔季明跟刁琢没说了两句,就听到一些关於边关的话题,立刻竖起了耳朵。
修问道:「听闻在朔方,兆几次带兵突袭,立下军功,如今已经陞迁,胥你不打算把他调到稍微中央一些的位置来?」
这话说的既像是傻白甜的想让兄弟团聚,又像是暗示殷胥是否要将在边关自由的兆稍微控制一下。
他虽然不是腹黑,却也不是真傻。殷胥应答道:「那要看他自己。回洛阳,朕有的职位他未必喜欢,在朔方,上头大营的主将可是多少年不变,我给朔方主将托了话,他也有人照应。」
林太妃正在翻看修手腕上留下的淡淡疤痕,抬头道:「可以让他偶尔回洛阳一趟吧,他阿娘不在了,也是无人照料,成婚的事情虽然要看他自己,但是偶尔回来休养一段时间还是合适的。朔方难免也太累了。」
薛菱抚了抚鬓角,有些感慨林太妃真是年纪大了母性大发,却又转念道:「也不说强留,但是经常回来也好。兄弟之中,你们应该也几年没见过他了,当年的事他吃了苦头也罢,上当受骗也罢,恢复王侯身份虽已不合适,但多一份仁慈总是不要紧的。」
母子二人交换了个眼神,殷胥知道薛菱是什么意思。
他在地方上,现在军功累累,不陞官确实不合适,但是照这样子下去,他的军权也一步步扩大起来。殷胥吃过亏,不能不防,偶尔调回洛阳,就算只有几个月,既能不削弱他的权职,又能因为他暂离期间兵力需要被别人代领,回去之后手下的兵力也会跟着有变动。这样一定量的变动,就能稍微让他和手下士兵的关系稍微疏远一些,不至於在地方上威望过盛。
而且军权主要也握在朔方大营的主将手中,殷胥可以让他建功立业,封官甚至有朝一日再授爵,但是单独将一个这样重要的大营交给兆,他确实做不来。
他开口道:「好。我心里有数,不打紧。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警惕却不能太无中生有了。」
薛菱听他这样说,她心里也清楚殷胥的水平,又有林太妃和她提出来做台阶,事情应该能做的适度且双方都不失颜面。
没一会儿,博先开始了打哈欠,林太妃笑道:「倒是跟胥一样,到了点就要去睡了,连半个时辰都拖不了。」
崔季明斜眼:不,他现在可不是到点就睡的乖宝宝了。
殷胥道:「今日这么晚了,泽,你们就别回去了,宫内多得是空殿,还有修,你也留下来吧。跟太妃也几年没见了。」他说着就要起身,看着博还枕在崔季明胸口不肯走,又道:「这几日你们常来,博也不那么认生了,就让他留下来跟你们一起住,太妃一直带他,就算是他醒了闹起来,见了太妃也不会哭的。」
刁琢显然很高兴,她伸手将博抱回去。博倒是也熟悉她了,微微抬眼叫了一声阿娘,又攀住刁琢的脖子继续睡了。殷胥行了礼要走,看着崔季明还在跟修聊天,清了清嗓子瞪了她一眼,崔季明没接收到,他不得不开口道:「子介。」
崔季明这才回过头来,殷胥脸沉下来:「你还要在这儿叨扰到什么时候。」
崔季明连忙起身行礼,跟修摆了摆手,和殷胥一同迈出门去走了。殷胥的身份毕竟是圣人,薛菱还想跟林怜聊一会儿,便没走,一群人出来送。
后头无数目光迎送着,殷胥在前头大步的走,崔季明跟在后头,想牵手也不行,想骂她几句也不行,只得两个人僵着身子,隔出半步的距离走出院落去。
这才拐过一道弯,殷胥腾地转过身子来,崔季明吓了一跳,就看他沉着脸,一把拽住她手腕,拽着她在宫内走。
崔季明笑:「哎呦,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今日把博送出去了啊。」
殷胥不回答她。
上阳宫比大兴宫小很多,宫人抬了轿子来,他摆了摆手不愿意去,崔季明扁嘴道:「你又烦什么神经?要是间歇性暴躁,那也要一个月一回,你这太频繁,我可伺候不起。」
殷胥没说话,又从耐冬手里接过灯笼来,对宫人点了点头。耐冬立刻退后,宫人们也跟着慢了十几步在后头远远缀着,崔季明一看这阵仗,翻了个白眼:「你又要怎样。」
殷胥拧眉:「又要?我几次这样过。」
崔季明:「还几次?你是一旬三回吧!」
他把灯笼塞到她手里:「你拎着。」
崔季明撇嘴:「懒死你。」
她接过灯笼,殷胥才跟她并排往前头走,走了好一会儿,崔季明等着他说的,过不然他等不到崔季明主动撒娇卖蠢,也憋不住了:「当初一起读书,毕竟你是修的伴读,你跟他玩的最好吧。」
崔季明知道他这些小飞刀小暗箭似的闹脾气,心里早就铜墙铁壁了:「行了吧,最后我可是站在你这一派,全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再说在弘文馆没有多久,我就跟去西域了,纵然我们后来也有一年多没见,我有帮修做过不少事情,但那时候我也见他不多啊。」
这话有理有据,殷胥不服她却还是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