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於是又回到崔府的崔季明便正好扑了个空。

崔式马边站着两个提灯的仆厮,缓缓策马踏入陷入一片夜色也点缀着点点灯火的广阔大兴宫。他斜看了一眼前头领路的仇穆,倒是一路跟着从侧门入了帝寝内宫,下马换轿,一路摇进宫内。

等看到熟悉的宫苑,和里头郁郁葱葱的树木与飘荡出的团团雾气,轻笑了一下往里头去。

走近这处宫苑内部,七八名艳裙宫女涌上来替崔式换了轻薄单衣,他赤足往内走去,踏过温热石台走到一处宽阔且灯火通明的温泉边,看着坐在里头的殷邛拱手笑了:「何等隆恩,我真是消受不起啊。」

殷邛坐在温泉之中转过脸来,崔式说着消受不起,还从善如流的脱去薄衣踏入水中,一副熟稔又享受的模样依靠在大石上,眯着眼睛对着殷邛笑道:「谑,我倒是沾了你的光,才能一次次享受这几百年的热汤。」

殷邛推了一下水面上飘荡的木盘,那上头的一壶葡萄酒只是晃了晃,崔式接过来,直接从壶嘴将酒浆倒入口中。

入口甜滑,崔式转头就喝干了。

「你倒是来的快,我以为你恐怕犹犹豫豫才会回长安。」殷邛稍显阴郁的瘦削面庞和面带闲适微笑的崔式一比,倒不知道哪个更像是主人了。

「某人好不容易低一次头,我受宠若惊的当然要顺着隆恩往上爬。」崔式看着殷邛眯了眯眼睛:「邛,十几年你变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殷邛习惯了他的讥讽,却也从宫女手中接过酒杯,轻声道:「哪像你,就跟当年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崔式心中却冷哼。贺拔明珠死了,大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大儿子,他怎么可能会不变。

「别那么勉强的非要夸我。」崔式摆了摆手:「先不提你要我查的事情,那些话太长,我们慢慢聊也来得及。」

崔式道:「我只问你,这十三年,你都没有找到『龙众』么?」

殷邛脸色阴沉,没想到他上来先问这个,缓缓摇了摇头:「我翻遍了整座大兴宫,都没有找到找到那半句密言,也不知宫中究竟何人才是『龙众』的接应人。」

龙众。

名字取自佛教之语,殷邛也只是知道此为高祖建大邺之时,为历代帝王所立下的一个「机构」。可龙众既不需要财政拨银,也从不主动联系宫中,历代帝王也甚少提起,便显得尤其神秘起来。

殷邛的父亲中宗在世时,却对於龙众弃而不用,甚至将联系龙众的方法隐藏起来,这般小心翼翼的态度,使得龙众在殷邛眼中神秘起来,他就越发想要得到。

可直到他即位,中宗临死前也不愿吐露龙众的线索。

「你仍然是觉得先帝将龙众的消息给了旁人?可若是那人真的知道,必然启用龙众,早已掀起腥风血雨,为何我们丝毫线索都不知道?」崔式抚着下巴问道。

「恐怕是那人知道,却由於龙众的接应人在宫内,他不在长安或者根本无法入宫,想要联系却一直联系不到。」殷邛叹气道:「中宗临死前,恐怕谁也没有说。我真的难相信先帝在十四年前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在这大兴城内,他倒是如此厌恶我,非要绝了我的路。」

崔式却叹了一口气:「十四年了,你都如今孩子都那么大了,心里却连当初的事情还放不下。龙众几十年没人打理,如今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生锈的兵刃,你拿到手也只能丢弃。」

殷邛轻轻笑了:「我想要得到的根本不是龙众,而是它背后的意义。」

崔式道:「你还是不要太执着於此,很多东西比所谓的龙众重要。」

「不提这个,我都快泡肿了,你先歇着吧,我进里头批会儿折子再聊。」殷邛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他贸然站起来,崔式面前就出现了某人腿间的马赛克。

崔式咬牙切齿,打了个水花:「说了多少次最起码穿个亵裤再下水!鸟大了不起啊?!我泡的就跟你洗屁股水没差了!」

殷邛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赤着身子往内殿大步走去,宫女们连忙拿着软巾与单衣跟在他后头,追着要给他套衣服。

这个遛鸟狂魔!

而在内宫的另一端,深夜中殷胥却未躺下歇息,竹西与耐冬让他驱赶到隔壁的隔间里去睡了。

殷胥望了一眼窗户,忽然起身轻轻翻过窗户,踏足在山池院侧殿的小小园林中,一位猿臂宽肩男子立在拐角的阴影中,眸中满是怀疑望向殷胥,过了半天才开口道:「中宗死去那年,九殿下应该才刚出生。龙众不可能被你所知。」

眼前的少年是绝对没有出过三清殿一步的,殷胥身材羸弱的彷佛是随时可能随风而去,与殷邛几分相似的瘦削脸庞,宽大厚重的皇子常服裹在他肩上,如同披着一层将他钉在地上的束缚。

「然而我却是知道,来源由不得你多问。我更是好奇,中宗去世是在十四年前,你也不过是个孩童,为何接应人会是你。」他眯了眯眼睛轻声道。

那男子缓步走出阴影,身材健硕,正是今日背着殷胥到山池院的那位黄门!

这位健硕的黄门王禄也几乎可以确信,殷胥今日伏在他背上之时,写下了龙众二字。

殷邛死后,殷胥前世也在一直找寻龙众,发现其资金来源完全不依靠任何预算割款,似乎是由皇帝自身出钱或者是本身就有运转的体系。他赌的便是,这几十年龙众在无人管问的情况下,也快到了支撑的边缘。

他只要放出了消息,龙众一定会沉不住气,主动来找他。

今日见到这黄门王禄时,殷胥更是惊喜。

前世他知晓龙众的密言与接应人时已经登基几年,他便找到过这位黄门,却被告知龙众早已被旁人启动。

那时他心中惊骇,殷邛已经去世几年,究竟是谁联系的龙众?!

而既有了今生,他却在那人之前,能够启动龙众。

王禄说出了前半段。

殷胥表情震动,缓缓说出那密言的后半段。

王禄面色挣紮了,俯身跪了下去。

两三个时辰后,大兴宫笼上淡淡的蓝色天光,几乎所有人都陷入即将苏醒前的深眠中,太监住所的屋内,王禄从狭窄的床上惊醒,他戒备的从床上弹起身来,看着矮床床脚跪坐着一名黑衣遮面男子。

黑衣男子并不多言,甚至都没有询问王禄的身份。

他彷佛是无声无息飘荡进了宫殿里,彷佛一切如他所料。

他笃定的说出了那句密言的后半句。

王禄微微一笑:「如公所说,密言分毫不差。」

黑衣男子身子未动。

「然,龙众已经有主。」

「什么?!」那黑衣男子有些不可置信:「邛找到了你们?!」

王禄伸了个懒腰,不置可否。那黑衣男子紧皱眉头,王禄却势如闪电,指缝间夹着一柄薄刃,毫不犹豫往那黑衣男子颈上划去!

「你!」

黑衣男子似乎也习武多年,连忙后退半步,衣领却也被划开半分。这狭窄潮湿的房间内,彷佛瞬间如拔剑弩张。

王禄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材彷佛能撑开爱矮小的屋顶:「而龙众接到主人的第一个命令,便是下一个来找接应人说出密言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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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殷胥: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到屋顶劈两个时辰的叉。

王禄:哈?!

殷胥:……只怪你上次背人的时候,把我腿掰的跟劈叉一样。

王禄:殿下,敢问……当时蛋痛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