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人刚才碰到了沈大人的时候就都和他说了。」慕十八面露得色。
「说了什么?」慕梓悦顿觉不妙,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没伸手去掐住他的脖子。
「自然说王爷你望眼欲穿,思念成疾,像他这样薄情寡义,转眼就把王爷忘记了,实在是应该去找块豆腐撞死。」慕十八上下唇一碰,说得洋洋自得,「王爷,你可别说,沈大人一定还是惦念着王爷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来看你而已。我这一说,他的脸都白了,朝着王府看了好久,这才羞愧地走了,临走还说他忘了谁,也断断不可能忘了王爷。」
慕梓悦听着听着,连手指都哆嗦了起来,心想:还是她先买块豆腐去撞撞死算了!
翌日上朝,慕梓悦连眼睛都不敢往沈若晨身上瞟,正襟危立,面沉如水,她在朝堂上向来是笑里藏刀的模样,这样正经还挺少见的。
散朝的时候,她也再不像以往一样留在最后慢吞吞地走,急急地便拨开众人,第一个领头出了金銮殿。
身后依稀有两个声音在叫她,她深怕是沈若晨喊她,只是忙不迭地往前冲,不到片刻就出了宫门,来到了自家的马车前。
慕十八正在等她,喜滋滋地问道:「王爷,今天沈大人有没有约你?我觉着上回那沁元阁还不错,我那日在阁顶呆了片刻,只觉得月朗星稀,风光无限,最适合……」
慕梓悦厉声喝道:「闭嘴!休要再提沈大人!」
慕十八怔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委屈之色,垂下头来,只顾拨弄着马尾。
慕梓悦狠了狠心骂道:「你瞧你还像不像亲卫?整日里风花雪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院里的老鸨,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赶回征西军去!」
慕十八抬起头来,眼神受伤:「我知道,王爷早就在心里讨厌我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懂,你什么机密都不和我说,只会交代慕大他们,把我当成个傻瓜,你讨厌我就明说好了,我自己会走,也不用去征西军,自己去找个山崖跳跳下去好了,反正也没人记得我!」
慕梓悦瞪大了眼睛,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慕十八忽然便抬起手来,使劲地拍打着自己头,恶狠狠地,好像一头陷入绝境的野兽一般,低低地喘息着:「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快想起来!」
慕梓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啼笑皆非:「十八,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你想不想起来又有什么关系,都是我广安王府的人,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你有!」慕十八的眼神中带着控诉,「你看我什么都不顺眼!你把我一脚踢给方大人,不让我保护你!我还算什么亲随?我什么亲人都没有,睁开眼第一眼就是看见王爷,我想保护王爷一辈子的,看你不开心,我比谁都难过;你喜欢沈大人,我看得出来,我只不过去提醒一下他而已,沈大人一定也喜欢你的,王爷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我就是怕我太没用,你不要我了……」
慕梓悦越听越心里发酸,眼前这个看起来开朗阳光的亲随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道的惶恐,是她疏忽了。
她踹了他一脚:「喂,唧唧歪歪的,像不像个男人!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从军中提出来当我的亲随吗?」
慕十八吃痛,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委屈地说:「踢我做什么?」
「我救了你的命,可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说不定没出事前你是什么西川首富,是什么武林盟主,是什么洞主头人的,留你在身旁可不怕你赖账,难道会轻易把你送人?」慕梓悦斜着眼睛道。
「那……要是我就是一个穷光蛋呢?要是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慕十八犹豫着问。
「那更要留你一辈子啦,让你这一辈子都替我免费干活,偿还我的救命之恩。」慕梓悦恨恨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你一辈子就是广安王府的人了,想走,得拿东西来赎。」
慕十八的眼睛亮了亮:「王爷不讨厌我吗?」
「讨厌你什么?」慕梓悦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十八,记着,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就算我不在了,只要这广安王府的牌匾在,你就不会没有家。我有时候骂你,只是因为当你是我的家人,旁的人,求我骂我也懒得花这力气。」
慕十八的眼睛愈发亮了,耳根也渐渐地红了,半晌才掩饰地转身去拨拉那缰绳,甩了个鞭花,粗声说:「那我们回家去吧,沈大人不来就不来,还有好多人等着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