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味了片刻刚才夏亦轩那些断断续续的话:他是以为她要死了吗?这算得上是情话了吧?算得上是露骨的表白了吧?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他喜欢的到底是以前的慕梓安还是现在的慕梓悦?上次的肉肠应该有效果,他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他断袖了不成?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可不知怎的,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慕梓悦的心里没有像以前一样充满了算计和怀疑,一种久违的安定的感觉慢慢地浮上了心头,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几乎已经绝迹,可在此时此刻,却一点也不违和。
屠龙掌果然厉害,她说了这么多话,觉得有些迷糊了起来,许多平日里很少想起的人在脑子里纷沓而至,好像在梦中一样。
「小安,以后你就是你哥哥了,必要忠於陛下,保我广安王府威名不堕。」
「小安,我真的很爱她,老天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残忍?」
「……我现在娇妻爱子,很是快活。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老父老母年岁大了,很是想念你。」
……
嘴角传来了一阵清凉,耳旁有人一直在低唤:梓悦,梓悦……
慕梓悦骤然醒了过来,手掌一翻,双指一下子便掐在那人的咽喉,睁眼一看,夏亦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手拿着树叶团成的杯子,一手拿着衣角,正帮她抆拭着嘴角的污渍。
慕梓悦心里咯登了一下,暗自后悔自己太缺少警惕,随即用手吃力地撑了一下地,想要坐起来:「我自己来。」
夏亦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放心,以后你不想说的事情,我就不查。」
这话大出慕梓悦的意料,她虽然不能全信,但心定了好多,笑着说:「亦轩兄真是快人快语,我可记着你这句话,大家不撕破脸,这日子就好过多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夏亦轩的手滞了一下,旋即又开始抆拭起她的脸来,神情专注而温柔。泥痕和血污渐渐散去,慕梓悦那张清秀的脸呈现在他眼前,和那些京城的美人们不同,她整张脸彷佛透着一股别样的活力,浅蜜色的肌肤细腻而光滑,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彷佛会说话一般,把整张脸庞点缀得熠熠生辉。
他失神地看了一会儿,终於收回目光,将手里的水递到她嘴边:「来,喝一点。」
慕梓悦的确渴了,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转眼一看,夏亦轩弄来了一些杂草,解下了外袍铺在地上;又把背后的包袱解了下来,弄成一张床的模样:「你睡一会儿,疗一下内伤。」
「不用了……」慕梓悦刚想推辞,夏亦轩往外走出几丈,用脚在下面划了一条线。
「我不会过来,以此为界。」夏亦轩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着,坐了下来开始闭目调息。
慕梓悦犹豫了片刻,她一夜未眠,又经过了这一场生死打斗,的确十分疲惫,刚才眯了一会儿,更觉四肢百骸都疼痛了起来。她看了看夏亦轩,掂量了一下他那句话的份量,终於选择相信,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一下子睡了一个多时辰,慕梓悦是被一股香气催醒的。她躺在地上,吸了吸鼻子,倏地一下坐了起来,果然,夏亦轩在不远处搭了个架子,树枝上串了几只鸟,烤得正欢呢。
慕梓悦的肚子顿时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就是后背被击中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夏亦轩走了过去:「想不到亦轩兄还会这一手,这个我最在行了,我来帮你鉴定一下手艺。」
夏亦轩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取下一个递给了她:「没有调料,你先将就着吃点,下次回到王府,我再烤给你吃。」
慕梓悦接了过来,那野鸟烤得外酥里嫩,焦黄焦黄的,夏亦轩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些干粮,她一口干粮一口烤鸟,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个,到了最后拍了拍肚子,才发现夏亦轩一直看着她,一口没吃。
她终於良心发现,殷勤地把树杈上最后一只烤鸟抓下来递给了夏亦轩:「味道还不错,和我做的叫花鸟不相上下。」
「你还会做叫花鸟?」夏亦轩凝视着她。
「是啊,军营里吃得不好,常常偷溜出去改善一下伙食。」慕梓悦随口应道,跺了跺脚,忽然觉得脚上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刚才太惊险都没发现,自己的一只靴子底豁开了一个大口,这一跺,把整个底都掀了下来,里面的白色锦袜也破了,脚底被树杈刮出了几道血痕。
她忽然想起和夏亦轩初相识的那一场架,这双脚可给她惹了不少麻烦,於是情不自禁地看了夏亦轩一眼,缩了缩脚,刚想打个圆场混过去,却见那夏亦轩低声喝道:「别动!」